玻璃情人-28

十七岁的毕雯珺并非旁人眼里那样彬彬有礼，莽撞青涩的少年脑海里也有许多绯色幻想，所有幻想在碰上范槿余的时候，全都变成现实。

　　父母教育我们，趁年少的时候，不要太早认定一个人。

　　可是冲动和热情哪管这些，他见范槿余的第一眼，见到风吹皱了她的白色长裙，他就听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告诉他说，就是她了，这辈子就是她了。

　　他第一次去喜欢一个人，摘星星捧月亮也想把她带回家，她在电话里说“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全世界的烟花好像都为他炸开了。

　　他带她去约会，带她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看电影逛公园，以前所有不喜欢的事到她这里通通变成可行。少年总是天真的，他以为他的愿望全部成真，可他还没有得到拥有的实感时，她就已经从他的世界抽离。

　　那时候他才明白，当一个人选择消失的时候，你找遍了全世界也找不到她。

　　终于再见到她已经是物是人非，他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觉得可笑，他念想了那么久的人，却连多一眼都不肯看他。他派了人去跟着她，他知道她过得并不好，可他面前有太多的鸿沟要去跨越。

　　订婚的请柬是父母背着他放出去，他几乎订了飞往国外的机票要逃离这样的生活，但范槿余的出逃让他始料未及。她昏倒在他的车子前，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的长裙裙摆碎了一大片，他怕她冷，脱下了大衣裹住她瘦弱的肩膀。家庭医生说她的身体有太多问题，他第一次知道恨得想要杀人，也疼得不知所措，他又把他的心捧给她，她却低下了头。

但那不是失而复得，是她正式向他宣告：

范槿余“毕雯珺，我们早就结束了。”

他是毕雯珺，毕家的独子，而不是当年那个一头撞进爱河的少年。父亲又老了一岁，母亲的泪全流进他的心里，他终于缓缓点头：

毕雯珺“我可以和她订婚。”

　　其实不是说选择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而是选择了放弃范槿余。他挣扎过了，努力过了，可是她没有回头，她好像从来不会为他回头。

　　他骗了自己太久了，久到都忘了，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并不爱他。

　　直到今日，全部都结束了。他穿得比想象中更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请柬也仍旧是白底描金，新娘的婚纱是Vera Wang的手工定制，满堂的宾客都向他祝贺，他知道，再有什么不舍也都要到此为止。

在范丞丞离开之前，毕雯珺让他先等了一会儿，他倒了两杯红酒，脸上仍是笑意：

毕雯珺“喝完这一杯再走——不是敬你，是为了她。”

　　是为了五年的爱，是为了放不下的放得下的今天，是为了分道扬镳，是为了他们再也不要遇见。

　　毕雯珺不善喝酒，温文尔雅惯了的人也没人拉着他敬酒，婚宴那一整天，他只完整地喝了这样一杯酒。

　　上一次喝酒是上个圣诞节，他和范丞丞约在了某个巷尾的居酒屋。酒是真难喝啊，灌进喉咙里滚烫的疼，一直烧进胃里，烧得眼尾窜起大片的红。

范丞丞笑着说，她以前，很喜欢圣诞节，很喜欢那个红色的，浪漫的圣诞节。然后他灌了一大杯烧酒，说话都变得结巴：

范丞丞“可是，可是我让她的人生，一点都不浪漫。”

　　毕雯珺就笑了一下，意识也不大清醒，哼哼唧唧地说：

毕雯珺“那就不过圣诞节了，不要……再浪漫了。”

　　就让我们这些活着的混蛋的浪漫，给那个小小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