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情人-17

他们很晚才回到别墅来。他还穿着那身精致的黑色西装，领带的纹理都打理得很好，他一如既往矜贵，周身裹挟着酒气，但她知道他并没有醉。

　　他是带着笑的，他鲜少带着笑，但他今日整晚都在笑。范槿余知道，范槿余很清楚，他在笑她，笑她的不得。

　　他跟她说，温柔得像是在闲话家常，新娘很漂亮，立在毕雯珺身边也很般配，毕竟是Mer集团的千金，想必对他的事业也很有襄助。

　　这些，全是她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她笑了一下，她立在他的身边，眼底一片荒芜，不悲不喜。她轻轻地问：

范槿余“范丞丞，你说……你会娶我吗？”

　　他的笑容僵住。很难得见到这样的范丞丞，也会有什么脱离他的控制，她明知道答案，但她偏偏要去挑他的逆鳞触碰。

　　他不敢去想的，他也会痛苦的那件事，就这样被她挑破，放在太阳底下任人指点。

　　他们都知道的，她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不可能结婚。就算他们可以不顾一切，也抵不住世俗的眼光。他可以疯了一样把她囚禁在身边，却不可能娶她。

他的目光阴鸷，凝在她的脸上半晌，他才抬手把她拉进他的怀里。他的唇贴近她的耳朵，耳鬓厮磨的亲昵，也是毒蛇吐信子的恶毒。

范丞丞“范槿余，你一定要激怒我吗？”

范槿余“是啊。”

　　她歪头浅笑，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眼眸好像从前一般清澈，笑得像是小时候，像她的世界没来得及摧毁的时候，像她还不明白什么是爱，像她还不懂得恨的时候。她的笑声真好听呀，“咯咯咯”的，纯粹得一尘不染。可他们都知道，她早就被恨意吞噬得干净，她早就完了。

　　她学他的模样，凑到他的耳边，苍白的唇一张一翕，声音小小的，一字一句却像刀割：

范槿余“我怀孕了——哥哥。”

　　有时候，哥哥二字更像蚀骨的诅咒。

　　他霎时惊愕，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到漆黑的房间里头，闪过一道寒冷的光。是她藏在枕头下的那把水果刀。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几乎能听到刀穿过衣服割破血肉的声音。她那样小的力气却全都用了，用来把水果刀插入自己的小腹，杀了他们的孩子，甚至是想杀了她自己。

　　她以为她不敢的，可做到又那么容易。只要她够恨，只要她真的那么绝望。

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涌出，疼痛从小腹瞬间涌入大脑，她不肯叫出来，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意识缓缓抽离大脑，她却笑起来，笑得猖狂。

　　瞧你，范槿余，你多可笑啊，你就算是想毁了范丞丞，也只能拿你自己做筹码。你就算是疯了，也是在利用别人的爱。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也是最遥远的。相爱之前隔着一道关于恨的鸿沟，毕竟他们早就亲手摧毁了彼此最后的理智。他们的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也只恨一个人。

　　朦胧之中，她看见范丞丞疯了一样喊她的名字，她笑一下，声音喃喃：

范槿余“我不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因为我恨你，这一辈子都是。

　　我们的生活早就没有光了，我们早就没有未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