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2）

暴雨前的空气闷热潮湿。

明明是喜欢水源的鱼人却意外觉得不适应这样的天气。

“你要怎么办呢，鬼鲛。”

“既然鼬先生已经死了，就让我稍微自由一会儿吧。”

“是吗？那就随便你了。”

他看着芦荟脑袋的怪人遁入地下，面前三个晚辈也准备朝东部基地的方向而去。其中那个水色短发的尖牙少年不忘扛着斩首大刀朝他挑衅：“鬼鲛前辈，那就下次继续了。”

干柿鬼鲛刚想回话，红色头发的眼睛女就狠狠打了下水月的头：“走啦！”

“啊知道了知道了！打我做什么啊香燐！”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

鬼鲛于是扯起嘴角嘲弄地笑笑，目送三个年轻的背影并肩而去。他想，我们曾经是否也这样？但这没头没尾的怪异念头，在他的鼻尖淋到第一滴雨水时便被轻轻洗去了。

“看来得找个地方避一下雨。”

他仰起头低语，雨珠洗刷着他的脸，让他更像一条刚刚从水域里爬出的鱼——

“淋雨对身体可不好……”

头顶的雨被挡住了，新月听到见一温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接着，撑着伞的男人坐到了她的身边，将伞的大半朝她的方向倾斜去。

两人并排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连成线的骤雨从天而降。

见一微微侧目，看到新月的头发稍有淋湿，于是问：“冷不冷？”

新月没有看他：“你去店里忙吧。”

见一几天前重新营业了诊所，这几天患者多得出奇，只是当中有一部分病患，不知是真的来看病的，还是来看治病的人的。

他说：“护士会打理好的。”

新月没再说话，片刻的寂静后，雨声里融进了见一长叹声。新月这才朝他看去，看到见一注视着她。

“我有时候会想，我真是没用……”

新月微歪着头表示不解，虽然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情。

“能治好肉体的伤痛又如何呢，真正让人痛苦的人心的伤痕，我永远无法治好……”

雨势猛然变大，好像天都要砸下来一样。

“我……或许可以理解你一二，新月。我也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人，只是我又远远不上你，三番四次亲眼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离去。”他看到新月的表情微微变了，“就是因为我知道那种痛苦，所以我没办法对你说出，‘难过解决不了问题，好好振作起来’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雨声大得让见一的声音都快模糊不清。

“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雨水滂到了两人的脸颊上，“最难过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对我说的那些话。”

‘去爱他们，也爱你自己。’

‘不要辜负了这次新的生命。’

“新月，这些话送给你也很合适。”

“如果忘记他们太难，那就永远记住他们，永远去爱他们……”见一轻轻抬手，帮她把淋在雨中的长发拨回身后，“可是，也不要忘了他们最后对你说的话。”

“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期望。”

斜风把本就摇摇欲坠的黑伞吹走了。

“新月，去爱自己，然后活下去。”

失去了雨伞这最后一层防御，雨水肆无忌惮地袭击着两人的脸庞。见一看着她湿哒哒的脸，一时不知道上面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于是脱下白大褂笼上新月的头顶，没想到对方借着他的胳膊缓缓撑身站起，用湿透的衣袖擦了擦湿透的脸。在见一还没弄清状况之际，把大门拉开条缝，回身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

“进去吧，淋雨对身体不好。”

闻言，见一如释重负地笑了，起身站到她身后替她挡雨。在门被大开的瞬间，他听到新月又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不要说自己没用。”

“我……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