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明已经亮了,却还是雾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似在期期艾艾,不大的雨,下得人心寒。
“轰隆——”
冰璃雪浑身一颤,一阵窒息的痛感从心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睁开冰蓝的眸子,眼神里全是慌张与惊恐。
哥哥——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欲往前走了一步,竟腿软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阿冰!”颜爵眼疾手快地扶住冰璃雪。
“颜爵……颜爵……”冰璃雪浑身都在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随着颤抖,“哥哥……去找哥哥!快……快啊——”
颜爵心里一紧——冰璃雪与水清漓一体双生,如此反应,水水定是出了事。
没有片刻犹豫,颜爵召唤出玄意尾狐,抱起冰璃雪赶紧去找水清漓。
山雨欲来风满楼——清溪峡的后山,风雨飘摇,呼呼乱刮的狂风,像是要把整个天地卷袭。
顺着冰璃雪的指引,颜爵驱使着玄意尾狐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清溪峡后山。
一看,颜爵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其他的地方只是下着小雨,而这里却是一片狼藉,风雨乱作。
“哥哥!”冰璃雪踉跄地挣脱开颜爵的怀抱,想要冲上山去,“砰”地一声,竟然被弹了回来。
冰璃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颜爵在身后扶住了她,恐怕她就要被这结界弹出好远。
颜爵这才发现,一道淡蓝色的结界,把整个后山完全包裹。
难怪,外面的环境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被微微地波及。
水清漓……这是在拒绝他们参与此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竟然引起这天地巨变!
冰璃雪突然冲了上去,狠狠地捶打着结界,荡开圈圈涟漪。
“水清漓!你出来!”“砰”地一下,冰璃雪一拳砸向结界。
颜爵瞳孔一缩,看到冰璃雪以仙力包裹,一拳拳砸向结界——她在强行破开结界!
“水清漓!我叫你出来!你出来啊!”冰璃雪的手已经有了血迹。
颜爵一把抱住冰璃雪的腰身,“阿冰,别打了,别打了……”
冰璃雪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顺着结界跌坐在地上。
“哥……我错了……哥……你出来见见我啊……”
颜爵半跪在地上,心疼地抱着冰璃雪,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雨,下得更大了……
“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时希的声音蓦地响起。
原本已经毫无希望的冰璃雪听到时希的声音,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踉跄着,从颜爵怀里站起来。
时希,花翎,还有辛灵和毒夕绯,她们都来了。
冰璃雪的身体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冰凉的雨密匝匝地砸在她身上,银白色的发丝一缕缕地贴在她的脸上,未显落魄,更显绝颜,如一个破碎感极强的娃娃一般,惹人心疼
“时间公主……”冰璃雪张了张嘴,声音暗哑,“我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时希略微一怔,高傲如冰公主竟然也会有求人的时候。
“我知道……时间公主站在时间的顶端,被尊称为仙境唯一的神,你……一定有办法的……”冰璃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时希,想要在她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时希与冰璃雪的目光交错一瞬,随即便垂下了眼眸。
冰璃雪心里一凉,红唇微颤,冰莲落地绽放。
颜爵赶紧为冰璃雪撑开结界。雨好大,都快将她单薄的身形给吹散了……
冰璃雪却是丝毫不领情,一挥击破了颜爵为她设下的保护结界,再次让自己淋在雨中。
“阿冰——”
“灵公主呢?辛灵仙子呢?”冰璃雪的声音很冷,“我不信,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救不出哥哥!”
“冰公主……”辛灵站了出来,将手覆在结界上,“水王子拿走了他封印在浮云楼的力量,现在的他,即使是轻轻一弹指,你,我,还有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信!”冰璃雪此刻毫不讲理,她眼神一凌,冰雪之力凝聚于拳上,一击向结界捶去……
“呃……”
料想的结界反弹没有出现,只有一声闷哼。
“颜爵!”冰璃雪呼吸一滞。
“我……没事……”颜爵捂着胸口,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刚刚冰璃雪那全力的一击,势必会引起结界的反弹,颜爵来不及阻止,只能挡在冰璃雪与结界之间,硬生生地抗下这一拳。
辛灵立即瞬移到颜爵身后,为他疗伤。
冰璃雪扶住颜爵,满眼担忧,眼泪又要出来了。
“别哭……”颜爵强笑着,抬手摸了摸冰璃雪的脸,为她拭去眼泪,“放心……我没事的……”
冰璃雪摇摇头,抬头看向面前的结界——结界里,黑得看不见天,树被吹得哗啦啦响,瓢泼的大雨,将一切都要冲了个干净。
“哥……”
良久,才听见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被风雨吹散。
————
是夜,水清漓抱着王默,在森林里极速飞驰。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日冰璃雪大闹之后,他已经将阵法布置好了。
所以这几天才一直待在王默身边,哪里都没有去。
阵法被他用结界隐藏起来了,就算冰璃雪再回来,见到的也只是他留下的一个幻象。
怀里的人很安静,无论有多颠簸,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即便如此,水清漓还是尽力地不让怀里的人受到一点伤害,飞得又稳又快。
到了——
水清漓的眸子深蓝如夜,闪着涟涟水波。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温柔地在她额间留下一吻。
他闭上眼睛,沉了一口气,再睁眼时,那双澄清的蔚蓝眸子此刻变成了妖冶的幽蓝蛇瞳。
“叶罗丽魔法,水结界。”
清冷的声音辐射到后山的每个角落,一道结界笼罩了整个后山。
水清漓轻柔地将王默平放在地上,眷恋地看着她。
“人类的女孩……”水清漓的声音微哑,轻唤的一声,道不尽万千留恋。
水清漓俯身,在王默的唇上轻啄一下。随即,勾起一抹笑意。
“等一等啊……就好了……一点……都不痛的……”
水清漓盘腿坐在王默身边,双手结印,强大的仙力外溢,荡起阵阵尘埃。
蛇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蓝色长发狂恣飞舞。
身下的阵法缓缓转动起来,沉重的古音撼动了整片后山。
山洞外的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黑云笼罩,风雨之大,竟将棵棵大树连根拔起。
水清漓阖眸,低声吟唱法咒。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风雷相薄,水火相容,万界为灵,应变无停,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轰隆——”一声,暗沉的天被一道雷电劈开,明朗片刻,瞬间又陷入黑暗。
王默身体被道道蓝光束缚,缓缓飞起。
“唔……咳——”水清漓眉头一皱,一口鲜血吐出。
他睁眼,看到浮于半空的王默,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他感觉到了有人在冲击结界,不过法阵已经开启,没有谁能够再阻止他了。
他站起身,轻身飞起,与王默相对而立。
水清漓牵起王默的手,二人额头相抵,十指相扣。
“我水清漓,愿以自身命格,换王默之魂——”
慢慢的,水清漓身上的仙子特征竟在逐渐消退,一头蓝色长发慢慢染上了墨色,一双幽蓝蛇瞳,也渐渐地变成了黑色。
反观王默,丝丝水流缠绕着她,所过之处,染上了水的灵透,水的蔚蓝。墨色长发渐渐褪去,成了海一般的深蓝。
“唔……”水清漓皱着眉头,血从嘴角溢出,但他的笑意却是只增不减。
黑发墨瞳的模样,竟与梦境中的模样如出一辙。不似仙子般的清冷感,此刻的他,竟有破碎的朦胧之美。
王默的面庞逐渐染上生气,而水清漓的面容却逐渐苍白。
“人类的……女孩……”
水清漓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话都说不出了。
而他,却还是满眼心疼地看着王默。
原来,当初人类女孩就是这般感觉……她一定很难受吧……可那时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二人交握的手发出淡淡蓝光。
人类的女孩……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再醒来,你就不会痛了……
轻阖双眸,一行清泪滑落,没有往日的剜痛之感。
真好……哭,也不会痛了……
水清漓的脸慢慢靠近王默,双唇,一触即分。
再见了……我的……女孩……
水清漓垂眸,看着自己——慢慢消失——
山下,冰璃雪身躯一震,冰莲滚落,雨中,也带了丝丝寒意。
“哥哥……”
彻天的一阵雷声划过,雨——渐渐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