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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铃哀歌

叶罗丽之水清月默

  “我以迷香为灵,在月色之下,幻化成形。我掌控着迷幻奇香,只是仙境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子。但我的力量极其不稳定,我的形随时都有消散的风险。所以我不得不时刻注意着,维护着自己的身形。菲灵,你知道我当时最期望的是什么吗?”黑香菱突然回头看着菲灵,一双棕色的眸子印着如水的月光。

  “期望……期望力量变强,不会随时消失?”

  “或许也有吧……”黑香菱又转过头,掩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我最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地,在风中起舞……”

  “可我是迷香而化的啊,风一来,我不就散了吗?”

  黑香菱说着说着,突然展颜一笑,“但是,他却为我驻了足,那一天,我在明媚的阳光下,肆意舞蹈。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

  ——

  “你的舞姿,很美。”一名身着浅蓝色长袍的银发男子倚靠在树上,双手抱肘看着黑香菱。

  黑香菱没想到周围会有人,何况还是个男子,一下子害羞起来,收起了手摇鼓,拘谨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要停,你跳得很好啊。”

  听到对方毫不吝啬的赞美,黑香菱很开心。她一直没有朋友,平日里,都是对着小花小草说说话,再者就是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独自欣赏着无人的夜色。

  “谢谢。”黑香菱笑了笑,随后,她盯着男子的眼睛,十分郑重地说道,“我叫黑香菱,是……我掌管迷香的力量,你呢?”

  “迷香啊……很少见呢。”男子正起身来,扬颜一笑,“我叫枫无影,是风的域主,掌管风的力量。”

  风域主!

  黑香菱一下子忐忑了起来。这可是拥有千年之力大仙子啊。

  “我要走了,以后的风,都不会再吹散你的形。”言毕,枫无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黑香菱还没来得及挽留,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颗刚刚他倚靠过的树。

  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手看了看手心。本来若隐若现的手心此刻已经凝实,指尖还缠绕着风的气息。

  脸上逐渐布满笑意。她闭上眼,自由地沐浴在阳光下的风中,鼻尖翕动,泥土的清香和着太阳的温暖,随着风飘荡在她的身边。

  枫无影或许从未想过,不过是风的无意留情,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黑香菱随着风的气息,走遍了仙境许多地方,也到过人间,感受凡尘的冷暖。

  她突然发现,风,也是孤独的。和以前无数个日夜里,独自坐在月光下的她一样。

  “姑娘,要个风铃吗?咱家的风铃样式可多了,姑娘要不要来看看?”

  “风……铃?”黑香菱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老人小摊上各式的风铃。

  她才初到人间不久,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是从未见过的。

  “姑娘,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老人满脸慈祥地看着黑香菱。

  风铃……枫……菱……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呢——

  “啊,不好意思……我……”黑香菱面露难色,她知道在人间需要钱才能交换物品,可她是仙子,不过短暂地来人间游玩一下,并没有人间的货币。

  “这个吧——”

  身后突然出现的温热,让黑香菱瞬间愣在原地。

  “喏,拿着吧。”黑香菱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不喜欢这个款式么?”枫无影收回手,又看了看拿着的那串风铃,“那要不换一个?”

  “不用不用了,就这个,我喜欢!”黑香菱抢过枫无影手上的风铃,挂在了腰间。

  风拂过,叮铃作响。

  “走吧,你初到人间,定是还没去过很多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啊?”黑香菱被枫无影拉着到了一个酒楼。

  “人间的美食,一起来试试?”枫无影拉着黑香菱的手,笑得像一个孩子一样,“想起上一次品味人间的美食,还是在很久之前了呢。要说仙境虽好,却没有这份人间独有的烟火味呢。”

  “好!”黑香菱看着笑眼盈盈的枫无影,也温柔地笑了笑。

  从酒楼出来后,枫无影又带着黑香菱去了很多地方。

  暮色逐渐染满了天,二人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满城的风景。

  灯火璀璨,映在二人的眸中。

  直到人走巷空,重归寂静。

  “我也该走了——”枫无影转过身。

  “等等——”黑香菱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枫无影轻笑着问她。

  “我……我想和域主一起,游人间山水,看尘世繁华,所以,香菱可否一直陪在域主的身边……”

  枫无影突然脸色一变,刚刚还笑嘻嘻的俊颜瞬间布满阴霾。

  “不需要。”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风不喜欢束缚。”

  黑香菱呆愣了许久,而枫无影早已消失无踪。

  若说,初遇的他如春风般温暖,那刚刚的他就如冬风般冷冽。

  “叮铃铃——叮铃铃——”风铃被拂过的风吹得叮铃乱响。

  微张了张嘴,话却又停在了嘴边。终了,她轻轻垂眸,微风,吹散了她的低语。

  “好……那我就放你自由……”

  夜色下,她化作一缕清香,消失于人间。

  她回到了仙境,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些日子随风追逐的笑容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以为,二人至此不会再相见。

  直到那一天,仙境突然狂风大作,阴霾遍布了整个天空。

  所有的精灵小怪们都躲了起来,每一股风都夹杂了强大的仙力,像他们这种仙力弱小的小仙子,绝对会被打回原形。

  只有黑香菱没有躲,她艰难地迎着狂风前行。

  她感受到了,是枫无影——他一定出事了,她要去看看他!

  这段时间,她也向其他化形已久的精灵仙子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枫无影的事。

  风,放荡不羁,自由散漫,不愿意被束缚,游荡于天地之间。

  他的脾性捉摸不定,没人愿意与他深交,因为没人愿意接纳他的怪脾气。

  黑香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枫无影。

  他的周围是被风卷起的满天飞沙,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

  黑香菱只能勉强地看清他的样子——银发在狂风中飞舞,根根锁链在淡蓝的长袍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银灰色的眸子,布满血丝,面目狰狞,疯狂至极。

  “枫无影!”狂风吞没了黑香菱的声音,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滚——”枫无影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靠近,他下意识地吼出声,却被喉间的浓血嘶哑了声音。

  “枫无影,是我啊,我是黑香菱啊!”风化作利刃,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

  枫无影的意识几近模糊,只隐隐约约听到“枫……菱……”

  他费力地想要看清来人的相貌,却被血模糊了视线。

  眼前都是血蒙蒙的一片,枫无影快要疯了,力量越发地不受控制。

  黑香菱浑身传来一阵虚弱感,枫无影曾经给她的庇护正在一点点瓦解,指尖开始慢慢透明,仙力也被狂风卷走,生命力正在流失。

  黑香菱终于进入到了风暴漩涡的中心。她的脸色苍白至极,步履艰难地靠近枫无影。

  “枫无影……”

  声音很细,很微弱,但枫无影听到了。

  周围狂暴的风弱了一点,枫无影眼底布满血丝,“滚!离开这里!”

  “你别急,我马上帮你解开锁链。”黑香菱手忙脚乱地胡乱摸索着,锁链却越缠越紧。

  她的手,好几次直接穿过了锁链,再加上强烈的风暴,她连站稳都很难。枫无影又在剧烈地反抗她的靠近,每每当她再近一步时,风就想将她刮向更远处。

  黑香菱看着几近疯魔的枫无影,紧锁着眉。

  没办法了,只有如此了……

  “叶罗丽魔法,”黑香菱屏息凝神,“元神之力,全释放!”

  黑香菱体外镀上一层淡淡的紫光,周身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几倍。

  “叶罗丽魔法,迷香凝聚,幻香,沉睡!”

  枫无影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浑身也开始乏力,风暴也逐渐平息。

  黑香菱脱力地跪坐在地上。以她的力量,催眠有千年之力的大仙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便让每一股迷香混有自己的元神之力,才勉勉强强地让枫无影平静下来。

  缠绕住枫无影的锁链也随着消失了,他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地上。

  黑香菱艰难地爬到枫无影身边,探查他的情况。

  枫无影体内的力量还在暴走,将他的身体搅得一片混乱,神识也在溃散的边缘。

  原来,刚刚的锁链,是枫无影自己施加的,他怕自己失去控制后,会毁了整个仙境。

  “叶罗丽魔法……”黑香菱的手放在枫无影的胸膛,发出淡淡的紫光,“迷香暗影,元神之力……”

  黑香菱的元神之力化作最纯粹的仙力,一点点流入枫无影的身体,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里尽是柔色。

  “好好做你的风吧,自由自在的风……”

  她轻轻俯身,虔诚地,在他的额间留下一吻。

  而后,神识溃散,灵魂消亡。一缕清风,吹散了这最后一抹香……

  枫无影的身边,只留下了那一串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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