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黑历史慎入】
0.
再见了，我的爱人。
再也不见。
1.
他与她在一间咖啡厅里相识。
卢卡推开这家人满为患的咖啡厅的门，四处张望了下希望能找到一张空桌，然而结果不尽人意。他扯了扯嘴角，仔细打量着或许有哪位年轻小姐会愿意与自己同桌畅聊。
他找到了，八点钟方向，一位金色短发的碧眼女孩。卢卡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敲了敲脑袋再想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打消顾虑，走上前去才看见那位小姐正起劲地往咖啡里放方糖。卢卡清了清嗓子，用最殷勤的态度道：“小姐，下午好，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坐在此桌？”
女孩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又去摸一包放在桌旁的方糖：“下午好。请随意吧。”
“多谢您的好意，亲爱的小姐。”卢卡笑眯眯地坐在她对面，“卢卡·巴尔萨。随时听候小姐吩咐。”
“列兹尼克。”对方漫不经心地接话，注意力全放在咖啡杯中被搅拌得上下起伏最后完全消失的方糖。她微微嘟起唇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皱着眉拆开了第三袋方糖。
卢卡盯着她，总算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小姐了。是前天的报纸上，上面简单记叙了特蕾西·列兹尼克发明出新型机械机芯的消息，接下来的大版内容都是在渲染列兹尼克令人心疼的家庭背景，赞扬她的突出头脑和坚毅精神。他记得自己一向是懒得看这种明显经过加工的文章，不知是怎的，那天他接着看了下去，他把这一切归功于对机械狂热的迷恋。
列兹尼克幼年失去了父母，葬礼过后便被不喜欢他们家的亲戚们送进了一所孤儿院。没过几年孤儿院就因煤气泄露发生爆炸，幸存者寥寥无几，特蕾西就是其中之一。她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列兹尼克家的律师请求帮助，律师表明他这几年也一直在寻找列兹尼克小姐的消息，并说明老列兹尼克的遗嘱内容中把列兹尼克家的小别墅及一切财产都留给了她。列兹尼克就这样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拥有稳定住所并且拥有一笔可观资产的女郎。她却无心社交，醉心于机械研究，连续几年取得不小成果，今年她则发布了由老列兹尼克遗物中的图纸经过修改加良的新式机芯，她坦言这可能是伦敦机械工业步入新的阶段的一个转折点。
“为什么这样看我？”特蕾西突然抬头，卢卡一惊，“你难道不知道盯着一个未婚的年轻小姐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吗？”
“……可您并没有生气。”卢卡微微一笑，“我不过是觉得之前见过您罢了。”
“见过我？”特蕾西反问。
卢卡先是转身吩咐侍应生上一杯咖啡，接着才回答她的问题：“在报纸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好像因他的回答松了口气。
侍应生把卢卡的咖啡送来，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特蕾西若有所思地看着咖啡杯，“卢卡·巴尔萨？”
“是我。”卢卡抬眸，“听候小姐吩咐。”
“交个朋友吗？”特蕾西看上去仍然在神游状态，“我是说，我也在报纸上见到过你的名字。所以、嗯，可以吗？”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迫切地看着他，脸颊上不知何时飞上了几朵红云，一双碧绿的双眸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被蒙上了一层水汽。卢卡抱着欣赏的态度看了她一会，这是一位相当勾人的女郎，他确信。
“朋友？我希望不仅仅是朋友。”卢卡察觉到对方表情有异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比朋友关系再深一点，但是不是那种，你懂。”
特蕾西迟疑地点了点头昂头喝下最后一点咖啡：“来我家里看看吗？”
“好。”卢卡欣然答应，起身冲她眨眨眼，“那这杯咖啡我请了。”
特蕾西耸耸肩。
//.
两人并肩走在伦敦的街道上，特蕾西突然转头道：“别再叫我小姐了。”她神色疲倦，“特蕾西就好。”
“好。”卢卡一笑。两人都不觉得身为异性朋友第一次见面就去家里有什么不太妥当，卢卡只是单纯的对特蕾西抱有仰慕之情，而特蕾西呢？我们相信，她对机械的热爱要大于卢卡。
一路无言。
“到了。”特蕾西停下脚步，院子里一位老妇人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格林夫人，来帮我整理花园的。”
卢卡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老人已经睡着，他不再打扰，轻轻地退回来，压低声音道：“她睡着了。”
“让她休息一下也好，可怜的人。”特蕾西难得流露出怜悯之情。她告诉卢卡，格林夫人是位寡妇，前后嫁过三个男人全都死了，她决心不再结婚，独自一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大儿子已经拥有固定的工作及薪水，让一家人的生活开销没那么拮据。“她是个心肠很好的人，我喜欢她。”她最后愉悦地下了定论。
卢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拜访。特蕾西带卢卡看了老列兹尼克遗物中的图纸，有许多都是卢卡从未见过的奇妙构想，他由衷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赐予了列兹尼克家不平常的经历却给了他们过人的智慧。特蕾西还给他看自己的新发明——机械玩偶，通过操纵遥控器可以让它做任何事情。“可惜这只是个半成品。”特蕾西不无遗憾地说，“我在组装电路的时候遇到一些困难，目前没能想出办法来解决它。”
卢卡上前仔细地看了看遥控器里五花八门的电线，电路的组装的确有些问题，他抿了抿唇，调换了两根线的位置——“小心电！”特蕾西惊呼。卢卡恍若未闻，忘我地摆弄了一会儿。特蕾西的目光从担心到好奇再到惊叹，她叫道：“你是天才！卢卡！一位真正的天才！”卢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什么的，不过本人对电路比较精通罢了。”
“我们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特蕾西又叫道，眼底闪着狂热的光，她兴奋地摇着卢卡的肩，卢卡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身躯这一刻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跟我合作！卢卡！我们会改变整个伦敦！”
“随时听候吩咐。”他弯着眉眼笑道。
2.
从那之后卢卡每天准时拜访特蕾西，两人从清晨阳光洒进窗口能工作到傍晚黄昏落至房间的另一头。整个伦敦都不知道，两个举世无双的天才正在这栋平平无奇的小别墅里制造着能震惊世界的动静。如同一头潜伏的雄狮突然出现在猎物的面前，它的崛起会带动伦敦甚至世界。
在某一天，特蕾西正专心趴在桌上勾画着图纸，卢卡心不在焉地组装着手里的零件，他突然转头问特蕾西：“谈个恋爱吗？”
“好啊。”她还在写着什么。
“……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啊。”特蕾西放下笔歪着头看他，“我们俩的结合会使世界震惊，你不觉得吗？”
卢卡吸了一口气：“当然，的确是这样。”
“这不就好了。”特蕾西站起身来盘腿坐在卢卡身边，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的确是爱你的。”
卢卡不作声，把组装好的零件递给她：“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好像没有。”特蕾西草草看过几眼就把零件堆到墙角的一小堆零件中，这些仅是零件就让人复杂得眼花缭乱。
“机械和我你选谁？”卢卡突然发问。
特蕾西失笑：“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幼稚的。”
“你选谁？”卢卡不折不挠地发问。
“可我们俩不就是为了机械而生的吗？难道不也是为了机械而结合吗？”特蕾西反问。
“可我不是啊。”卢卡神色平静，“我是为我自己而生，也是为你才跟你结合。”
特蕾西显得有些疑惑，她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下次再说，现在的目标是完成这项伟大的发明。”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了卢卡的痛处，他起身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你制造了孤儿院的爆炸！是啊，干得真漂亮，一个小小的定时装置，放在厨房，放在煤气旁，它就可以‘砰’地炸开，定时装置也变成了一撮灰烬，不值一提！”
“可是你想过孤儿院里其他无辜的孩子吗？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葬身火海了！”
“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列兹尼克。”他冷冷地说，居高临下地看着特蕾西，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恨与鄙夷。
“你以为你做的事谁都不知道吗？哈，真巧，我的妹妹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我花了四年终于查清了真相。我早就想认识你了，特蕾西，特蕾西·列兹尼克。”
特蕾西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颤着唇说：“原谅我、原谅我……求你了……”
“他们把孩子一个个地卖掉，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我也没想到它……”
卢卡表情突然温柔了下来：“我懂、我懂。告诉我，亲爱的，你认识丽娜吗？”
特蕾西颤了颤。冷，好冷，她如同置身冰窖，冷空气吞噬着骨髓，疼痛蔓延开来。她眼前又出现了五年来无数次在梦境里出现过的画面，大火包围了一切她所爱与所恨的人与物，其中包括那个棕发黑眼的漂亮女孩。当然，她属于她所爱的人。丽娜很乐观，乐观得超出了特蕾西的想象，不管被责骂还是被殴打，她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轻松的笑。那笑容可以给人传递力量。她闭上眼睛，颤声道：“丽娜、丽娜……是的，我认识……”她不再讲下去。指尖到身躯都激烈地抽搐着。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现在就死掉。
卢卡察觉了她的异样，蹲下身来把她抱在怀里。这时他才惊觉特蕾西的身躯冷得几乎要超出人类的极限。“特蕾西？特蕾西？”他急切地叫她，摇晃着她的身体。
“……原谅我、原谅我……”她小声啜泣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好。我原谅你。你别吓我特蕾西！”卢卡紧紧抱着她，焦急地注视着爱人的眼眸。
特蕾西渐渐恢复了平静。没什么好怕的，她告诉自己。无意识地攥住了卢卡的衣袖：“不要离开我……”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卢卡低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3.
真是愚蠢又虚伪。
特蕾西此刻正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她的手指细细抚摸着报纸头条加粗放大的标题。
卢卡·巴尔萨离奇去世——祖宅凌晨突然起火，疑似实验失误导致
既然有人知道了她的秘密，那就除掉他好了——比起所谓的“爱人”，特蕾西更相信的是死人绝不会开口说话。
她换上了一身黑色长裙戴上面纱来到了葬礼，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巴尔萨没有亲人，葬礼是律师为他操办的。她走向站在人群边缘的律师，颔首道：“很遗憾……他是个天才。”
律师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列兹尼克小姐？”
“是我。”特蕾西敛眸。
“巴尔萨先生的遗嘱中提到了你。”
“哦，是吗？”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他留了些什么给我？”
“图纸。所有的图纸。他把财产及房子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是个好人。”特蕾西点点头做出评价。
律师快速地眨了下眼没接话。他知道面前的女孩是他的委托人的爱人，可特蕾西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丝毫悲伤的情绪，他还敢确定对方在评价已经躺在棺材里的大发明家的时候轻轻笑了下。
现在的女孩真是不可理喻。他想道。
4.
特蕾西被允许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黑色棺材里的卢卡，她的爱人。
她温柔地抚摸被化妆品加工过的脸庞，轻声道：“虽然知道你再也听不到了……可是，我爱你，卢卡。”
“我爱你，我爱你......”她的眼睛逐渐迷离。
我将把你及我的心全都埋葬在地底，让岁月的锋利将棺木与你化为深棕色的泥土唱着地底的歌，我的心会陪伴着你，并永远忠于你，我的爱人。
爱意永不消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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