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仁

【一百三十一】

“我们的相遇，世界的不仁。”

—

不知过了多久，一路颠簸的车停下了，司机师傅回头看他们，也叫何玖，“到了，小姑娘，下车吧，但灵丘县现在很危险，你可得注意安全啊，别去曲源镇，那儿太严重了。”

何玖匆忙下车，只道：“嗯，谢谢，我知道的。”

车扬长而去。

何玖站在灵丘县的入口，照着地图往里走去，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不停地往外赶，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小孩。

“老伯，”何玖拦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曲源镇该往哪儿边走？”

“那边。”老伯指了个方向。

“谢谢。”

犹豫了一下，老伯问何玖，“……你要去曲源镇？”

“对。”

“曲源镇现在可严重得很嘞，”老伯一脸沉重，眉目不赞同，“我们现在出去都是因为志愿者让我们转移阵地，害怕有余震，学校都倒了，听说里面可都是学生和老师啊……”

“学校？”

“嗯。”

何玖问得格外艰涩，“……是哪所学校？”

“你从哪边过来的？”

“我是外城的，来找我朋友，他来这里支教，我看到新闻消息，有些担心他。”

“支教老师？”他呢喃道，“支教的可都在那个学校啊。”

何玖脑子轰的炸开，“……什么？！”

老人没有说话，好久他拍了拍她的肩，“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别过去了，那所学校已经倒了，我去看了一眼，一片废墟，可能……”

“可能，没有多少人活着了。”

——“一片废墟。”

后面老伯说的，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她松开手，匆忙道谢，往曲源镇跑去。

身后老伯叫她。

她没有回头。

到了曲源镇她才知道，老伯说的没错，确实是一片废墟。

她站在倒塌的学校周围，一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入。这里都是人，很多的家长，救援队一直不停地将废墟底下的人救出来，孩子、老师，满身是血，年轻的父母满脸悲痛地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人间地狱。

何玖说不出话，甚至没办法挪动半步。她觉得她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离了开来，她站在此处，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人认识她，大家自顾自忙着关于自己的悲悯，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谁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为此来到这里的那个人还在不在。

何玖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看着满目废墟，看着鲜血淋漓，她听着周围人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听着救援队的军人大喊“快点！这里还有人幸存！”，听着尚且年轻、连夜奔波回来的父母失控地叫着孩子的名字。

她无法形容这种惨烈。

天地不仁。何玖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是的，天地不仁——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么多的苦难这么多的悲痛，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尽头，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是到最后都只剩下所谓的残忍和命运？人都说天地有情，如果真的有情，那为什么还是会有这样多的灾难？

天地，若是当真生了眼，那他是否看得见人间的苦痛，是否也生出了些怜悯？

是否也愿意。

让人们少一些灾祸，少一些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