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

【一百二十二】

“你在我这，曾断了线。”

—

何玖闭上眼，靠上座椅，准备休息一会儿，她本来打算养一下神，却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她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灵魂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她梦见她是那个小姑娘，尚且天真尚且可笑，她任性地想要被爱。

“爸爸，我想要……”

“你别任性。”

画面一转，她又成了被压在车下的那个女孩。

就在此刻，何玖猛地惊醒，她睁开眼，车忽然刹车停住，她随着惯性前倾，扶住了前面的座椅才没被撞到。

傅臻坐起身：“你没事吧？”

何玖摇头，看向窗外，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逼近喉腔。

车上传来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停了？”

“我头都撞到了，真疼。”

“哎真是——”

“好像是前面出了个小车祸，你看见了吗？那个三轮车和小轿车在一起的地方。”

“是吗，怪不得突然停车。”

……

车又开了，路过时，何玖看到马路旁有交警围着，两辆车相撞，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好一辆小轿车，小轿车被刮了好大一条刮痕。

老人局促地站在一旁，他的脸涨得通红，眉目甚是狼狈，年轻的、衣冠楚楚的车主满目怒意，交警正在登记，打着手势说着话，想必应该是在劝着他们。

车加速启行，画面一闪而过，何玖眼里都是老人略带混浊的无措的目光和通红焦急的脸。

傅臻：“怎么了？”

何玖回过神，“……啊，没事，你看到了吗？”

“嗯？”

“后面确实是出了一个小车祸。”

傅臻温声问：“你带耳机了吗？”

“没有。”

傅臻将一只蓝牙耳机递到她面前，“我看你心情好像没那么好，听一听歌可能会好一些。”

何玖愣神，“谢谢。”

傅臻示意她：“戴上吧。”

“嗯。”

何玖将耳机塞进耳里，左耳流进轻快温和的纯音乐，她从来没有听过，只觉得很好听。

……蓝牙耳机。

如果是有线耳机的话，他们便会靠近一些，听同一首歌，有着同一个步调。

而不是此刻，各自各的。

但是那太暧昧了。

会让她忍不住生出些别的心思，而自己面上却只能不显，而后坦然的拒绝。

对于苏一，她只能觉得有些抱歉。

她依然希望他们能过得好，而她也会放下的，就这样做坦然的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你看，她刚刚不是做得很好吗，自然、距离、朋友、安全、不接近。

她只是在等。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她不敢轻易许诺。

思绪翻飞飘扬间，李婧听着音乐，在搭巴车摇摇晃晃间缓缓闭上了眼。

窗户开得很小，只是一指宽的缝隙。

她靠在窗上，风便只吹着她，吹不到姜煜。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了过来，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有些恍惚。

看了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有两三个小时才会到。

何玖动了动，转过头，发现傅臻已经睡了，安静地靠在背椅上，碎发遮住额头。

她忍不住看着他。

他的轮廓，下颌，侧颜，嘴唇，睫羽。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

察觉到有人看他，目光柔和而热烈，他侧头，恰好对上何玖的眼睛，里面一片沉静如海，似乎是有着大海一样的深情，夹杂着蓝色的忧郁。

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何玖笑了一下，“你醒了。”

“嗯。”

傅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车上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他低声问：“过去多久了？”

“还早呢，还要坐两三个小时的车。”

他看起来很累，“这样。”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也还好，就是只睡了几个小时，所以现在有些困。”

何玖：“那你……”

那你昨晚是有什么事吗？

她忽的停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也算是朋友，哪怕不是朋友也是最基本的同学，有什么不可以问的。

何玖还没开口，傅臻就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他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收拾东西，一一又在给我打电话，我就睡得晚了些。”

……一一。

何玖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苏一，傅臻的女朋友。

何玖笑起来：“这样啊。”

耳朵里的歌还在重复的放，何玖觉得很适合她现在的心情。她看起来很开心，揶揄道：“陪女朋友不是应该的吗，毕竟要见面了。”

傅臻“嗯”了一声。

何玖说：“那你休息一下吧，还早呢，我也再睡会儿，醒了大概就差不多了。”

傅臻已经闭上了眼睛。

何玖弯了弯唇，……看来是真的困了。

而后面那段路，那漫长的几个小时里，她靠着窗，在颠簸不已的路途中，看了一路的风景。

耳里一直都是那首钢琴版的纯音乐。

何玖在后来问过傅臻，“那日在车上你给我听的是什么歌啊？”

傅臻：“断线，钢琴版的纯音乐。”

从此。

这首歌她循环过了好多年，春夏秋冬，晴天雨雪，无论她走了多远。

那首歌，始终都回荡在她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