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

【一百一十一】

“无风无月，梦里剩皎洁。”

—

何玖发着呆，傅臻关了话筒，低低地叫着她，“何玖。”

见何玖还是没有反应。

傅臻扯了扯她的衣袖。

何玖回过神来。

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不同的、却一样稚嫩的面孔，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她似乎还被困在窥不见天光的暗日，日复一日的自我求救，却从未得到过救赎。

傅臻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何玖缓了缓，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傅臻便放心了下来。

“该你了。”

何玖拿起话筒，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稿子被她抛之脑后，她丢掉了一切的形式主义，变成了在小时站在讲台上无措却仍旧强装镇定的孩子。

她开口时，嗓音有些哑。

“那是我曾经最好的时光。”

“我遇见了许多人，交了许多朋友，和许多人约定着走向未来，我们一起打闹、一起学习、一起向上，我和他们一起交谈着说要考一个好的大学，过上更好的生活，约定着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那时和你们一样，站在下面望着高处的人，暗自加油鼓劲，战胜日复一日地、没那么有意思的时光。”

“拿起话筒时，我其实想按照稿子来给你们说，要加油要努力要往前走，我也想要告诉你们要坚韧要向上要不放弃，可我明白，你们都知道。”

“该说的方法、道理，我身边的这位学长都给你们讲过了。”

“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来到这所学校，熬了许多的夜、花费了许多的时间，甚至于有些同学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今天没有解出来的那道数学题。”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难熬的时光，后来我才知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我曾经没那么好，也是和你们一样抬头看着台上的这位学长，他也讲‘我们穷尽一生都只是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他也说‘愿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傅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面色如常，继续道：“我现在也许还是不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糟糕。”

“我希望你们可以珍惜自己的时光，尽管枯燥，尽管压力，尽管无聊，但是很累很苦的时候，都有很多人在陪着你，一群人陪在你的身边，一起努力，为了未来而奋斗。”

“下课时望一望窗外的玫瑰，走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遇见想遇见的人于是充满无限动力，沐浴着明亮的月光，最美好的都在我们身上。”

“我始终记得那些日子，刷着题，看着书，窗外有最漂亮的天空，晚霞的颜色鲜艳又美丽。”

“我到现在也会怀念，怀念那时候的纯粹与勇气，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向前，大气、坚韧、努力，相信天道酬勤。”

“只要你愿意，你想要的你都能得到。”

“不要在乎现在有多苦多累，多想想自己未来想到的地方，想要遇见的人，想要看的风景，一切都会变得很轻易，也能走得更远。”

……

“最后，我也祝大家得偿所愿，不负遇见。”

然后傅臻和何玖一起，站在高处，郑重弯腰鞠躬。

掌声是不绝的雷鸣。

太阳已经升起，红旗飘摇着，台下是这个学校所有的学生，是未来的脊梁与希望，都在静静地、坚定地注视着他们。

那目光与初时何玖注视傅臻的，没什么两样。

下台后，他们并肩走着，傅臻率先出声，“没想到你还记得。”

何玖知道他在指什么，她坦然一笑，轻声道：“自然是记得的。”

“那你现在，”傅臻歪了歪头，目光温和，“算是如愿以偿了吗？”

何玖心里一阵刺痛，面上却不显，“应该算是吧。”

“那就很不错了。”

何玖点头。

“是啊。”

想了想，她平静道：“其实当初我就应该谢谢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谢我什么？”

何玖说：“谢你当初不经意间给我的鼓励，还有你的优秀给我的加油打气。不然我如今，是断然不能突破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即使不算糟，也算不得很好。”

傅臻：“我有这么重要吗？”

“你有。”何玖轻声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后面那句话那声音很小，飘在了全校所有学生宣誓的声音里，湮没成尘，傅臻不曾听到，正如他不知道他曾经对何玖有多么重要一样，如今的他，也仍旧一无所知。

傅臻笑说：“如果我有那么大的作用，是我的荣幸。”

何玖没有接话，心里却想。

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