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那年

　　时光回溯 六年前——

　　人的命运有时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知道它会带着你去往何方，也不知道会在何时将你抛落马下。

　　楚红衣恰好就是这么一个被命运的野马带偏人生轨迹的倒霉蛋又或是幸运者。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三月的京城生机勃勃，朱墙黄瓦的悠长宫道里最美的景致却不是杨柳依依草色青，而是罗裙粉黛玉人面。

楚红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比起艳若桃李的人面，还是做笑春风的桃花更长久惬意。

　　楚红衣低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脚不停步地跟着长长的队伍走向那个集世上所有美好和丑陋与一身的所在。

　　前朝衰微，人心涣散，各股势力拥兵自重，民间草莽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人都想从这乱世中寻得一份坐拥江山千古留名的机会，常常是一国刚立不久就被另一个国所灭。启国就是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中建立起来的。

　　启国的国姓也是启，顺康帝本是某小镇的城门卫，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卒，却因为无意中救了百年世族江家的当家家主一命，得到了江家家主的感念。

　　乱世纷争中，世族江家拥兵自重据守一方，只可惜江家子嗣不济，只得了一女。于是为了报恩，也为了让江家后继有人，江家家主将女儿江氏许配给顺康帝为妻，并约定诞下的第二个男孩，必须冠以江姓。

　　也不知顺康帝是用了什么手段，短短一年里江家家主病故，江家的财帛和兵马尽落顺康帝之手，助他打拼出一番基业，至此以东南十六城成为根基建立了启国，年号顺康。

　　江氏被封为皇后，却一直未有所出，顺康帝遂以此为借口广纳后宫，江皇后无奈默许。

　　启国顺康二年末，江皇后终于有孕，可此时顺康帝的心思却早就放在宠妃徐氏的身上。

　　徐氏本是小官之女，容貌绝丽，气质柔媚，擅长调香，精通勾栏之术，得了顺康帝的盛宠倒不奇怪，只是她对江皇后心存嫉恨，如今有了顺康帝撑腰，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皇后言行挑衅，致使江皇后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启国顺康三年，江皇后难产而亡，只留下一子存于世间。

江皇后下葬不足四十九天，顺康帝不顾朝臣反对，执意立宠妃徐氏为后。

　　朝中大臣对此女颇为不齿，然而顺康帝心如磐石，任朝臣们如何死谏都无法撼动半分。

朝臣们见事已至此，只好以必须先立江皇后所生嫡子为太子和皇帝做了妥协。

顺康帝着急立后，见朝臣们有所松动也不再反对，两件大事就这样在双方的博弈中定了下来。

　　启国顺康十八年，顺康帝入不惑之年，开始害怕人生短暂，在徐氏的蛊惑下信重方士，沉迷丹术，追求长生，不理朝政。

　　朝中大权旁落，徐氏外戚专权跋扈，朝臣苦不堪言，百姓民不聊生。

徐氏不喜江皇后之子启晟，对他成为太子心存怨恨，可顺康帝身体早被美色和丹药所伤，后宫中除江皇后留下的一子外再无所出。

徐氏也知晓在自己能诞下子嗣前，不能对太子轻举妄动，故而一面暗中私通方士，欲求借种生子，一面让方士鼓动顺康帝，以举国之力寻八字纯阴的豆蔻女子入宫，练什么“采阴补阳”的双修之法固本培元。

　　楚红衣这年刚好十四岁，很不巧又正好八字纯阴。

楚家不过是吃江湖饭的小门小户，启国建国前一直因战乱四处漂泊。直到启国建国，见局势稳定才定居下来，在城中开了间小镖局替人跑镖押运。

　　楚红衣还记得官府来人告知此事时，哥哥怒起提刀，母亲嚎啕大哭，唯有父亲一言不发。

迫于朝廷威压，楚家只好交出了楚红衣，以保全其他人。

　　可是楚红衣不怪父亲，因为她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即便父亲武功不差又如何。

楚家只是寻常人家，家中的小镖局还有一大家子要活命，不能为了保她一人就贸然和朝廷对着干。

楚红衣从小就和哥哥一起习武，六岁时就跟着父亲一起走镖，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见识却远远超过同龄的闺中女子。

楚红衣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事已至此，那便见招拆招好了。

楚红衣不相信自己此去就定然是死路一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