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跟着韦斯莱家的人一起拾阶而上，体育馆的楼梯几乎可以用高耸入云来形容了，我们的座位在最上层，我已经清楚地听到了赫敏在我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了。

终于到达我们所在的顶层包厢了，金妮拉着我兴奋地来到旁边往下看，十万巫师正在陆陆续续地就座，那些座位围绕着椭圆形的体育馆，呈阶梯形向上排列。这里的一切都笼罩着一种神秘的金光，这光芒仿佛来自体育馆本身。从我们居高临下的位置望去，赛场显得像天鹅绒一样平整光滑。赛场两边分别竖着三个投球的篮圈，有五十英尺高；在它们右边，几乎就在与我们视线平行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不断闪现出金色的文字，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字，然后又把它们擦去。在金妮的提醒下我才发现那些闪动的文字都是给赛场观众看的广告。

我们的座位在第二排，在我们旁边，我看到了一只捂着眼睛的家养小精灵。

“那是刚刚那个小精灵吗？”金妮明显也看到了，她疑惑地问我。

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小精灵已经放下来手，睁着大大的眼睛在和哈利说话：“好像不是，长得不太一样。”

金妮耸耸肩：“我还以为是，德拉科他们应该也会来这个包厢吧。”她指了指我们前面第一排空出来三个位子。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魔法部部长过来了，他热情地和亚瑟姑父以及哈利打了招呼，又很温和地对我们每个人笑了笑，他身边跟着一个，应该是保加利亚那边的什么人，从装扮上来看。

珀西显然是因为魔法部部长认识哈利并且很相熟，而对他却连名字都记不住这件事而气急败坏的厉害，他不再喋喋不休，而是沉闷地坐在了位置上。

当他们正闲聊的时候，德拉科一家人终于到了。他是在和我分开后又回去换了一套衣服，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装衬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铂金色的短发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梳理，在体育馆的灯光下格外整洁，他跟在父母的身后，冲我眨眨眼。

“啊，福吉。”卢修斯马尔福走过魔法部部长身边时，伸出手去，“你好。我想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妻子纳西莎吧？还有我们的儿子德科拉。”

“你好，你好。”福吉说，笑着对马尔福夫人鞠了个躬，“请允许我把你介绍给奥伯兰斯克先生——奥巴隆斯克先生——他是保加利亚魔法部的部长，没关系，反正他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让我看看还有谁——你认识亚瑟·韦斯莱吧？”

我明显感觉到了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亚瑟姑父和卢修斯互相对视着，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是谁告诉我的，那是在丽痕书店，他们俩打了一架。

卢修斯冷冰冰的灰蓝色眼睛越过韦斯莱先生，来回扫视着那排座位。

“天哪，亚瑟。”他轻声说道，“你卖了什么才弄到了这顶层包厢的座位？你的家当肯定不值这么多钱，对吧？”福吉没有领会他在说什么，他说：“卢修斯最近刚给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捐了很大一笔款子，亚瑟。他是我请来的贵宾。”　　

“噢——太好了。”亚瑟姑父脸上勉强笑着说。

对于卢修斯的态度，我确实有些不满，他嘲讽的口气就和以前德拉科嘲讽罗恩他们一样。

我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情绪，他伸出手拽了拽纳西莎的袖子。

纳西莎清了清嗓子，用她一贯的冷淡的声音说：“卢修斯，坐下吧，比赛应该快开始了。”

她成功地打断了卢修斯还想说什么的动作，他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将她拉到了第一排坐下。

德拉科并没有入座，他对着金妮眨眨眼：“我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金妮无奈地举起来双手，“我这就让开。”她无奈地坐到了第一排纳西莎的旁边，把我身边的位子让给了德拉科。

纳西莎看到了她坐下，对她点了点头，又转头对我微微笑了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切莉。”

“我也是一样，纳西莎阿姨。”

亚瑟姑父显然对于我和纳西莎如此相熟而十分吃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走进来的解说员打断了。

“亚瑟快坐下吧，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德拉科在我身边懒洋洋地坐好了，他手里拿着两架望远镜，递给我一个。

我看着金妮挺得直直的背影，在心里默默保证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之后，这才转过头跟德拉科说话：“你就非要跟我坐在一起吗？”

“那不然要怎么给你解说呢。”他笑嘻嘻地回复我。

我嘟囔着拿望远镜往球场上看：“用得着你，这边不是有专业的解说吗。”

“那怎么一样？”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油嘴滑舌的话，“我的解说充满了耐心，以免你这种魁地奇白痴完全听不懂。”

随着解说员宣布比赛开始，全场的观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几千面旗帜同时挥舞，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国歌声，场面真是热闹非凡。对面的黑板上，最后那行广告（比比多味豆——每一口都是一次冒险的经历！）被抹去了，现在显示的是：保加利亚：0，爱尔兰：0。

“好了，闲话少说，请允许我介绍……保加利亚国家队的吉祥物！”

看台的右侧是一片整齐的鲜红色方阵，此刻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韦斯莱先生说，从座位上探出身子。“啊！”他猛地摘下眼镜，在袍子上匆匆地擦着，“媚娃！”

”什么是媚——”我听到了哈利的疑问，然而被欢呼声打断了。

只见一百个媚娃已经滑向赛场，她们的皮肤像月亮一般泛着皎洁的柔光，她们的头发没有风也在脑后飘扬……就在这时，音乐响了起来，媚娃开始跳舞。

我皱着眉头看到那边的哈利和罗恩已经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他们靠近看台的边缘，似乎想要跳下去一样。

媚娃的舞姿越来越快，赫敏明显也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事实上似乎每个男孩子都有点不对劲了。

“哈利，你在做什么？”赫敏焦急地喊着，伸手去拉他。

我刚想回头看看德拉科，就听到他嘲讽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明：“波特傻宝宝看来是从没见过这东西，这样的媚娃也能让他把控不住。”

我对上他带着笑的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只有我。

“看什么？”他不满地把我的头推过去，“别担心我，我还不至于。”

我抿着唇笑了。

这时候音乐停止了，媚娃退出了场，但是场内充满了因为她们离开而不满的声音。

解说员并没有理会，他宣布接下来进场的是苏格兰队，伴随着他的声音，只听「嗖」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绿色和金色相间的东西飞进了体育馆，像是一颗大彗星。它在馆内飞了一圈，然后分成两个较小的彗星，分别冲向一组球门柱。整个赛场突然出现了一道拱形的彩虹，把那两个闪光的大球连接了起来。人群中爆发出「哎呀哎呀」的惊叹声。这时，彩虹隐去了，闪光的大球互相连接、交融，形成了一棵巨大的、闪亮夺目的三叶草，高高地升向空中，开始在看台上方盘旋。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从上面落了下来，像金色的雨点。

三叶草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不断撒下巨大的金币，落在头上和座位上。

欢呼声中有人喊道：“是爱尔兰小矮妖！”

人们一边喝彩，一边还在乱哄哄地争抢，或钻到座位下面去捡金币。

我也装了一口袋，得意地对德拉科说。

“今年可以送你个值钱的圣诞礼物了！”

他不屑地撇撇嘴，显然对那些金币看不上眼：“我觉得，你还是得亲手做。”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与此同时，慢慢地巨大的三叶草消逝了，小矮妖们慢慢落到赛场上那些媚娃的对面，盘着腿坐下来，准备观看比赛。

保加利亚队的队员进场的时候，我身边的德拉科明显兴奋起来，他挺直了身子，看着进场的找球手威克多尔·克鲁姆。

我拿起望远镜看，克鲁姆长得又黑又瘦，皮肤是灰黄色的，一个大鹰钩鼻子、两道黑黑的浓眉，看上去就像一只身材巨大的老鹰，真难以相信他只有十八岁。

德拉科看到他以后，整个人变得又激动又认真，他仔细地看着他们开始了比赛，一边听着解说，一边小声地用他的理解跟我说着比赛。

世界杯的总决赛无疑只能用“精彩绝伦”四个字来形容。而比赛的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克鲁姆在爱尔兰队领先十分的时候抓住了金色飞贼结束了比赛。

当他阴沉着脸举起来金色飞贼的时候，德拉科在我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比赛就这么快结束了？”我还有些发愣，“我听说以前的比赛还有持续十几天的，我们这就结束了？”

德拉科好笑地捏了捏我的脸：“金色飞贼都已经抓住了，不结束还能怎么样？”

“那我们是回去吗？”我看到韦斯莱家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你们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他蹙着眉，“爸爸妈妈似乎有其他的事情，不如我们出去转转？爱尔兰队一定会庆祝到深夜的。”

我点点头，跟金妮低声说了下打了个招呼后，任凭德拉科把我拉着下楼去。

离开体育馆返回营地的潮水般的人群就把很快把我们包围了，夜空里传来粗声粗气的歌声，小矮妖们不停地在他们头顶上穿梭飞驰，挥舞着手里的灯笼，嘎嘎欢笑。

“你因为克鲁姆输了而不高兴吗？”我们尽量走到了人群比较少的地方，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轻声问他。

德拉科似乎有些分神：“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我停住了脚步，盯着他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摇了摇头，似乎刚刚的分心只是我的错觉：“没有什么事，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住？”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笑。

我差点咬了舌头，恼怒地瞪他：“又在胡说八道了。”

“没胡说。”月光照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温温柔柔的。我突然发觉我们好像总是在这样月光柔和的夜晚里待在一起。

“没胡说。”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勾住他的手指：“我也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切莉，无论如何，别离开我。”他灰蓝色的眼神幽深幽深，写满了情意。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这样贴近我，满心满眼的情意，语气认真又温柔。

他亲了亲我的脸：“就算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放开的。”

“我不会离开的。”我环住他的腰，听到他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

我们走到了树林的深处，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眼瞧着时间已经很晚了，庆祝喧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我晃了晃他的手。

“我们该回去了。”

德拉科明显不想走，磨磨唧唧地蹭着我的头发。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营地另一边传来的歌声和奇怪的撞击声，在夜空里久久回响。

“怎么了？”我机警地问，拉着他往声音的方向跑去，但是这个时候，突然人们就从帐篷里出来了，纷纷朝我们这边的树林里跑来，好像在逃避某个在营地上向他们移动的东西。我这才看清那东西古怪地闪着光，还发出鸣叫一般的声音。

与此同时，响亮的讥笑声、狂笑声、醉醺醺的叫嚷声，也都向我们移动过来。

接着，一道绿色的强光一闪，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我被冲过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险些摔倒，德拉科连忙抱住我，紧紧地揽着我的腰，带着我闪身躲到了一颗巨大的树旁边。

我这才得以喘息，看向营地的方向，一群巫师紧紧挤作一团，每个人都把手里的魔杖向上指着，一起向前推进，慢慢地在场地上移动。他们的脑袋上戴着兜帽，脸上蒙着面罩。　

更多的巫师加入到前进的队伍中，大声笑着，指着上面飘浮的几具躯体。随着游行队伍的不断壮大，帐篷被挤塌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人甩了甩魔杖，然后他们经过的几个帐篷都烧了起来。

外面的尖叫声更响亮了。

我紧紧抓住了德拉科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怎么这样了？我得回去，回去找金妮他们。”

“你跟我在这里比较好。”他拒绝了我的提议，“金妮和她父亲哥哥在一起，比你要安全。相信我。”

我没在说话，跟着德拉科往树林深处里走。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哈利他们三个人。

他们显然也是一路躲避跑进来的，在看到我之后，赫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冲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哦切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要吓死了。”

“金妮呢，金妮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我着急地问她。

“她和乔治和弗雷德在一起，不用担心。”罗恩眼神古怪地看着我和德拉科，“倒是你，那么晚不回去，爸爸急坏了。”

“抱歉。”我道了歉，心里算是放下了一些，“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

哈利死死地盯着德拉科，后者则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是要去哪里逃难吗波特？”他讥笑道。

“用不着你管，马尔福。”哈利反击道，“你怎么单独在这里？还是说你父母在那群人里面？”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明显，德拉科明白。

“谁知道呢？”他慢慢地说，“也许你自己去看看就有答案了。”

哈利没理他，反而对我说：“你要来吗切莉？”

我摇摇头，既然金妮他们都是安全的，我就没什么好牵挂的。

“我会送她去找金妮韦斯莱的。”德拉科对着赫敏说。

赫敏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说话，结巴了一下：“哦，好的，好的，有人陪着你我们会放心一些。”她松开了我的胳膊，退回去和哈利他们站到一起。

他们准备离开了，罗恩路过我的时候，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心一些。我们也去找爸爸他们了，你小心。”

我们目送着他们远去后，德拉科在我身后轻声说：“走吧，我们也该走了。”

我点点头，任凭他拉着我的手，又重新往人们涌去的地方走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们在树林里跌跌撞撞的前进。

然后，没有一点征兆，一个声音突然划破了寂静。这声音和我们在树林里听见的其他声音都不一样，它发出的不是紧张的喊叫，而像是一句咒语。

「尸骨再现！」

接着，不远处的一片漆黑里，冒出一个巨大的绿色闪闪的东西。它一下子跃上树梢，飞到了空中。

“那是什么？”我声音有些颤抖。

德拉科眯起眼睛看着，然后他拉着我的手明显地开始颤抖起来。

我这才发现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一条大蟒蛇从骷髅的嘴巴里冒出来，像是一根舌头。就在我注视的时候，骷髅越升越高，在一团绿莹莹的烟雾中发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衬托下，就像一个新的星座。

“那是……”我的心里突然燃起一种奇怪的心情，是恐惧和兴奋集结在一起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它曾经出现在我家的天空中，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从书本上，记载中，我无数次地记住了这个符号。

“是黑魔标记，是吗？”我问自己。

德拉科似乎没有意料到我会认识：“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爸爸就是被食死徒杀死的。”我转过脸看他，突然他之前和哈利的对话我就明白了。

“你父母是食死徒吗？德拉科？”

在黑魔标记绿油油的亮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唯一一点的血色消失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拽着我的手飞奔起来，我们慢慢地离聚集的人群越来越近了。

“我想我看到金妮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我没有追问，目光重新聚集到天空中的黑魔标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