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破釜酒吧住了一晚后，我们都坐着魔法部安排的汽车，去往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哈利三人组自然是一起的，而我在和金妮分开以后，遇到了在站台上东张西望的凯特琳。她的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看到人群中的我，她眼睛一亮冲了过来。

虽然假期一直有书信来往，包括生日的时候，她也送了我一堆礼物，但是两个月没见，我多少有些想念她。

她跑过来，如我想的一样，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眼睛亮晶晶地说。

“哦我的小切莉，我想死你了。”一如既往的夸张。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下一秒，她握着我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你有见到乔治吗？他说给我带了东西。”

“你俩暑假还有联系？”我怀疑地问，“你俩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你信里从没提到这些！”

凯特琳摆摆手：“我忘了嘛，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乔治了。”她顺着站台跑起来，巨大的蝴蝶结在头上一跳一跳的。

我无奈的地摇摇头，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冷淡的声音。

“被扔下了，嗯？”德拉科懒洋洋地站在不远处，阳光在他身后撒下一片金黄，衬着他淡金色的头发。他已经换好了学院长袍，黑色的长袍配着绿色的领带，格外好看。

“无聊。”我白了他一眼，“上车吗？”

“车厢已经找好了。”他快步向我走过来，“高尔和克拉布已经在了。”

我点点头，口袋里的小白鼬钻了出来，朝着靠近的德拉科扑过去。

他嫌弃地接住了，一只手捧着，大摇大摆地在前面上了车。

车厢里克拉布和高尔正在吃东西，见我们来了，两个人把座位上的东西挪了挪。

我靠着窗坐了，看着外面来来往往送别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孤单的很。

德拉科撑着下巴看着我，很突然地道：“我妈妈说，如果你今年圣诞也不回家的话，可以去我家里过。”

我吃惊地回头：“那怎么行？”哪有圣诞去别人家里过的道理。

“我说行就行。”他态度强硬，“如果你要回去，你就当我没说。”

我笑了：“还早呢。”再说吧。

他不置可否，伸手从一堆吃的里挑出来一块巧克力蛙丢给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德德的零食，递给他。德拉科掰下一点放在手心里看着他吃。

空气里都弥漫着温和的气息。

列车准时发动了，一路上我们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高尔和克拉布对我的态度已经友好了许多，虽然这个暑假他俩的块头又增大了不少，但我反而没有之前那种他们不好接触的感觉了。

当德德在德拉科怀里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伸着懒腰想来我怀里的时候，列车突兀地停下了。

“怎么了？”德拉科被震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按理说还没到。”

我也是这么想，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不用他回答，突然抖了一下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一秒，车厢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我心里一惊，德德吓得一下子钻进了我怀里，我刚刚揽紧它，一双温暖的手准确地找到了我的，覆在了上面。

“别怕。”德拉科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我“嗯”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我听到了女生的尖叫声，和来来往往跑动的脚步声，有巨大的黑色阴影从车厢外面飘过去，整个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那是什么？”我听到克拉布压着声音问，他的声音抖抖索索的。

“我不知道。”德拉科明显也没有了他往常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了，来自未知的恐惧让他的声音弱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整个身子挡住了我，紧紧握住我的手。

其实我并不害怕，但是我却很喜欢他这样护住我的感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车厢晃了晃，灯突然又亮了，过了几分钟，列车也重新启动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事了。

德拉科也松了口气，他挪开了些，又拿了块巧克力给我：“吃一些，会暖和些。今天应该会到的很迟了。”他的脸比他平时的样子还要苍白。

我乖乖地吃下了，安抚着怀里呜咽着的德德。

二年级就不用再坐船，我们排着队去坐一个四轮车。

拉车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像马又像鹿的东西，尽管它们的模样有点儿类似爬行动物，它们身上一点肉也没有，黑色的毛皮紧紧地贴在骨架上，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它们的头很像龙的脑袋，没有瞳孔的眼睛白白的，目不转睛地瞪着。在肩骨间隆起的地方生出了翅膀——又大又黑的坚韧翅膀，看上去似乎应该属于巨大的蝙蝠。这些动物一动不动，静悄悄地站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显得怪异而不详。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呆呆地站在那里。德拉科已经坐上了车，看我还不上车，不满地催促道：“上来，切莉，该走了。”

我指着前面拉车的生物：“这是什么？”

德拉科茫然地看了看我指着的地方，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什么是什么？”

“就是拉车的这个……”我看着他越来越不解的表情，“你看不见吗？”

德拉科有点不耐烦了：“那儿什么都没有，切莉，你是不是疯了？”

我也怀疑我疯了。

“别担心，我也能看到。”一个梦幻般地声音突然响起来，“那是夜骐。”

我转过头，一个暗金棕色长发的女孩盯着我看，她的眼睛凸出着，肤色苍白，眉毛很淡，耳朵上的萝卜状耳环摆动着。

我认识她，是和我同级的拉文克劳的女生。

“你是，洛夫……”我努力地回想着她的名字。

“卢娜·洛夫古德。”她高高兴兴地打断了我，“我认识你，你叫切莉·普威特，你是金妮的表姐对吗？”

“金妮是个好人，她对我特别好。”

“上不上车了还？”德拉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俩的对话，站起来把我拉了上去。

车上还有个座位，卢娜高高兴兴地跟着上车了。

德拉科明显噎了一下，不愉快地瞪了她一眼，而后者根本没有理他。反倒是饶有兴趣地问我。

“你见过死亡吗？”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见过死亡的人，才能见到夜骐。”她说起话来像是在唱歌一样，“我妈妈去世了，你呢？你看到谁了？”

我终于了解了她的意思，垂下眼：“我妈妈也去世了。在我四岁的时候。”

卢娜“哦”了一声，好像和我很熟悉一样地握住了我的手：“别难过，她们还跟我们在一起。”

我笑了笑：“我早已经不难过了。”

四岁，其实我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事实上，大部分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妈妈离开时候的样子，她躺在床上，看着我微笑。

她对我说。

切莉，我终于可以去见你爸爸了。

切莉，妈妈对不起你。

我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一点点冰凉。

我应该很难过，但是却觉得轻松。

从父亲去世开始，她就缠绵病榻，我所有的记忆里，都是她瘦弱地躺在那里，面色惨淡。

而她离开的那天，是我记忆里她唯一一次笑容。

如果说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那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车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德拉科狠狠地瞪了卢娜一眼，伸手不客气地拍掉了她的手。按了按我的肩膀。

“你还好吗？”他低声道。

“再好不过了。”我故作轻松，“我快饿死了，是不是快到了？”

德拉科不确定地应了一声，仔细端详我：“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有没有鸡腿。”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能吃下十个。”

“就你这小身板。”德拉科笑了，“你要是能吃十个能这么矮？”

“你才矮。”

德拉科把手拢进袍子里：“我不矮，我比你高了一个头。”

“呸。”

车上的氛围逐渐好了一些。卢娜见我不再低落，也开始喋喋不休地给我介绍起来她爸爸主编的杂志。

《唱唱反调》。她举起来给我看。

德拉科嫌弃地看了看她胸前黄油啤酒塞做的项链，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杂志。

“我爸爸说，《唱唱反调》是垃圾。”他又用了他最让人讨厌的拖长的音调，又把老马尔福先生搬了出来，“里面的东西都是胡说。”

卢娜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冷淡地说：“哦。”她冷漠地看了一眼德拉科。

我狠狠地踢了德拉科一脚：“闭嘴吧，德拉科。”

他龇牙咧嘴，委屈的看我一眼，对着卢娜撇撇嘴：“当我没说。”

我安慰地我从卢娜手里接过她的杂志：“我挺喜欢的，但是却不怎么买得到，这本借给我看看吧。你如果愿意的话，出了新的一期，一起上课的时候可以带给我看。”

卢娜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随口说的一句，居然让她锲而不舍地一直没有停过。我更没想到，因为死去的妈妈，让我又无形中多了一个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夜骐“哒哒哒”地停下了脚步，我们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礼堂走去。

卢娜回到了她拉文克劳的队伍里。

高尔和克拉布不知道去了哪儿，只剩下德拉科双手插着口袋跟在我身后。

“切莉。”

我们俩走的有些慢，落在了最后面。

他突然喊我。

“嗯？”我回过头看他

“虽然你挺蠢的，脾气也不好。”他顾左右而言他，半天除了气我一点作用没有。

我没好气地回他：“谢谢你特地告诉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改口，“我只是想说。别太难过。因为你妈妈的事情。”

我吃惊地看着他笨拙地想安慰我的样子。

德拉科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你还有我，切莉。”

他认真地说：“我一定不会离开的，我用马尔福家族的名誉起誓。”

我愣住了。

刚刚过了满月，不太完整的月亮高高地挂在了我们俩的头顶，银色的月光倾斜下来，撒在了德拉科的头上，夜晚的微风吹过他额前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我做了个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拥抱了他。

我的耳朵贴在他校服长袍上，清晰地听到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的。”我对着他的心脏说。

良久，他才僵硬地抱了抱我，然后不由分说地扯着我往城堡里走。

“走了，饿了。”

我被他拉着走，抬起头，看到他白皙的耳朵此刻红的像是要滴出血。

德德从口袋里探出头，对于回到霍格沃茨兴奋地叫着。

我伸出手指摸摸它。

“我和你一样开心。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