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暴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大地上,开出一朵朵冰花,刺骨的寒冷随风而过,树枝上的鸟也禁不住的颤抖
暴雨如注,滋润了大地,而那朵赤红之花开的正艳,雨水打在花瓣上,犹如天神的悲伤,晶莹的水滴到底是雨滴还是花的眼泪?
“师兄……”
稚嫩的童音在大雨中显得娇小,那小小的身躯单纯的像是一朵白莲花,水晶般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身后人,笑容里有着满满的温暖
“对不起,师兄弄疼你了”
稚嫩的孩子身后站着一个少年正为她撑伞,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漆黑的瞳子,眼里的深邃和初开的情窦并不符合他现在十三岁的年龄,在无人察觉间,少年松开了缠在女孩腰上的手
“师兄,他怎么了?”
女孩儿再喊一声,小小的手指指向了门前的柱子,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眼里的星辰闪耀,成星成月
那天真的脸上有着一层大雨过后的雾水,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着,像个漂亮的大水晶
“他们是坏人”少年顺着那肥嘟嘟的小手望去,大雨之下,前院中央,一根大柱子上绑着一个男人,他的衣服已经被脱去,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伤口上留着脓血,随着大雨的洗刷,地上的水洼里也积满了赤红。
这个男人垂下头,乌黑的头发像无人打理的马尾随风飘荡,看不清脸,后背的铁钩穿过皮肤活生生将他吊在半空,胸口和腹部的长剑刺穿皮肤,深深的嵌入了体内。
大雨中的秋天依然那样寒冷,这个男人伤痕累累,在风雨中颤抖,那伤口上的血在冰冷的雨点下化为一滩脓水流入在地,整个地面开出了一朵赤红的花朵
又是一个阴冷天
稚嫩的小脸望着身后的少年,她就这样足足看了柱子上的这个男人一个时辰,可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他是个魔头!”
少年歪着脑袋,师父还说,这个男人是血月圣教分舵的舵主,他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一把火烧死了他们的两个未睁眼的孩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肠才会对亲兄弟的骨肉至亲下这等狠手?
魔头?
女孩儿转头再看了看那个安静的男人,又看了看师兄,还是不懂什么意思,什么是魔头啊?
前几天,她还看见一个有身孕的女人被人当街活活打死,听师父说她是魔教的人,一生作恶多端,被年轻侠士认出,这才替武林除了恶
少年摸摸女孩儿的头,眼里温柔的能融化一切事物,手腕上的铃铛也“叮当”作响
她还太小,等她长大了,她就懂了
“耀儿,与我一同去前厅迎接豪侠”
少年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未等少年开口,一个中年的男人已经走到两人身边,他白衣飘飞,露出了他拿剑的手,那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这样的手用来行善是最美好的,可他却用来握剑,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这双手用来握剑实属浪费
“爹”
少年站起身来,朝着那中年男人点点头,眼中的疏离却愈发明显
女孩儿纯真的笑容下映衬着少年的星辰大海,中年男人宠爱的看着女孩儿,笑的开朗,他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段鸿飞垂下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寒冷的疾风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打颤了,身体剧烈的疼痛更是折磨他许久,肩头上的伤和右腹的伤是致命伤,伤的太深也痛的太深,一身单衣的身体现在已经破烂不堪,那些伤口也暴露在衣服的遮掩之外,雨水打在那些伤口上就像万根针扎般疼痛
手脚被绑在木桩上,身体的致命伤疼的他无法动弹,伤口上的虫蚁来回窜动,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在活下去的每一刻都变成煎熬。
困意袭来,段鸿飞闭上眼,孑然一身,再无留念,就这样死了也好
“你是谁?你为什么被绑在这儿?”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稚嫩的声音吵醒了他
他睁眼望去,那是一个又瘦有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绒的裘皮衣服,手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那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还有大人脸上没有的心疼,孩童果然只是孩童,带着稚嫩和纯真,看着这个小姑娘的脸,长得竟与那小子有几分相像,但那小子属于孩童的纯真和幼稚却不复存在,并未理睬这个小姑娘,思绪倒是飘到了九霄云外,那个小子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恍惚间,他听见了这小子的声音……
“我饿了”
铁笼中的男孩儿推开身边的死人,眼睛直直的望向他,眼睛里的阴狠和冷酷并非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该有的,在这小子身上尽然看不到哪怕是一点的孩童才有的天真
段鸿飞冷冷的笑:“想要吃饱?”
男孩儿并不躲闪段鸿飞的目光,身后铁笼的门被打开,紧跟着走进来几个惊恐的成年人,他们东张西望,惊恐而崩溃
“杀了他们,就赏你几个馒头”
段鸿飞看看铁笼里进来的几个比这小子高大的多的成年人,心里却十分自信,这样的成年人,这小子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
男孩儿未动,他朝着那几个大人看了看,他们恐惧又无能,就和他昨日杀得那几个一样,他弯腰,取下左腿边躺着的尸体上插着的长剑,剑尖一指,并未指向那几个成年人,剑尖的方向却指向了他段鸿飞
“我要吃肉!”
男孩儿怒吼着,似是对段鸿飞磨磨蹭蹭的样子感到不满
血刀现,天下变
血刀门血影右使段鸿飞纵横江湖多年,为人却心狠手辣,心如蛇蝎,手段极其毒辣,和他作对的下场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试问这普天之下,谁敢用剑指着他?
这未到十岁的男孩子,竟是这普天之下的第一人,这着实有趣
“若是你打赢他们两个,你今晚就能吃上肉,若是打不赢.....”段鸿飞面对第一个敢用剑指着的孩童,却不怒反笑,指了指守在铁笼外的两个血刀门徒,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略有不同,他知道怎么生存,他知道怎么活着,这样的孩子才能成为万事的主宰者,而他段鸿飞,恰恰就喜欢这样的孩子:“若是打不赢,他们就吃你的肉”
“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杀了你!”
孩童不慌不忙,他已经对这样的杀戮早已麻木,反正是杀人,杀谁都一样
他提着剑直直的朝着那几个吓破胆的成年人走过去,那个背影孤独且决绝,就像当年的自己那般绝望而麻木……
“你怎么了?”
女孩子小小的手掌在段鸿飞眼前晃了晃,手上铃铛上雕刻的“燕”字清晰可见,那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满的关切和不解
“你不怕我么?”
段鸿飞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角,嘶哑低沉的嗓音飞出咽喉,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小姑娘,若是衍娘还在,他的女儿也该是这般年纪
“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小女孩看了看段鸿飞的脸,这张脸那么年轻,别说做叔叔,就是做哥哥都该做得,可这样的一张年轻人的脸上却饱含风霜,沧桑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师父刚刚给我取了名字,我叫江无燕,你呢?”
小女孩儿伸出了她小小的手,手上却多出了一个大大的苹果,赤红的苹果散发着香气,久日未进食的段鸿飞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孩子,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那张脸正望着她,眼眸带泪,笑的凄凉,衍娘......
“段鸿飞”段鸿飞苦涩一笑,很久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了,自从他名声在外,整个江湖就没有人不认识他,更没有人再问过他的名字,他从前并不在意,只想着震撼江湖,原来这种感觉,久违了
“无燕”
远处的一声呼唤,小女孩儿回头,那里站着一个与他段鸿飞同龄的男人,他白衣翻飞,就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他只是温润的望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也并未出声阻止女孩的靠近,他还是那个当年的他,从未变过
他是幸运的,半生死敌,段鸿飞却有那么一刻羡慕,羡慕他的仁义,羡慕他的幸运,羡慕他的结局,羡慕他得到的温暖
“小姑娘,好好习武,莫叫人欺负了”段鸿飞看着要走的小女孩儿,却突然有些舍不得,若是他放弃江湖,说不定他已经儿女满堂,与妻共枕,心酸略过鼻尖,他突然笑了,笑的温馨,他好久都没有这样笑了,他道:“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他们的心恶毒着呢”
却没想到,小女孩儿却灵巧的点点头,朝着那雪白的一尘不染的人走去,没过一阵子,雷声越来越大,暴雨就要来了
望着小姑娘去的方向,那白衣人牵着小姑娘小小的手进了前堂,姑娘慌忙之下侧头望着段鸿飞,眼里有着纯真和心疼
他知,他时日不多了
段鸿飞轻笑,衍娘,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