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共情*中

陈情响起，晓星尘感觉到意识正在抽离，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事物才重新清晰起来。

“轰——”似是有什么巨物出动，一辆马车从道路中间飞驰而过，动静之大足以让人忽视了原本坐在道路中央的孩童。

“常慈安。”三个字在晓星尘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是薛洋的童年，一段人尽皆知而又不为人知的故事。

孩童坐在路边，正捧着自己几乎血肉模糊的左手不住地哭泣，街上人来人往，孩子的哭声在这闹市中已然有些突兀，过路的人大多只是朝这边瞧了瞧，并没有走上前的意思。偶尔有几位妇人看到孩子这般，似是想到了自家幼子，想要上前去施以援手，最后也禁不住同行人的劝阻，最终也只是匆匆又瞅了几眼才作罢离开。鲜血混着原本粘在手上的泥土一起，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此时的薛洋不过是一介小乞丐，必定是没有多余的钱财医治已经堪堪被碾碎的小指只能任由钻心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许是晓得自己孤立无援，待疼痛微微散去一点，薛洋便挣扎着起身向某个方向走去。晓星尘赶忙跟着薛洋的脚步一起移了过去。

破旧。不同于义庄那种年久失修的破，这个勉强称得上住所的地方可以叫做破废，只能堪堪看出这地方可能曾经是个供奉不知哪位神仙的庙宇，不知为何成了一个小乞儿遮风挡雨的居处。蛛网挂满了房檐，朽木的味道充斥了整间屋子。薛洋找了个满是缺口的破碗，到水缸里舀了些水满足了一下因哭泣而干哑的喉咙，便躺倒在一块不能称作床的木板上歇息。

时间悄无声息地慢慢溜过，到了夜里，不出晓星尘意料，床上的孩子面色泛红，额头上涌起一层细密的汗珠，起烧了。薛洋的手几乎没有得到包扎，只是用不甚干净的布条缠了起来，晓星尘看了看那只伤手，已然是红肿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晓星尘想冲上去替那孩子医治伤口，又恨不得替那孩子承受这一切，可无奈，彼时二人的轨迹几乎没有重合，晓星尘自然无法代替梦中的自己。晓星尘自幼被师父养在山上，虽是清苦，却远不及薛洋儿时的万分之一。

恍然间，晓星尘看着那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晓星尘看到孩子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狠戾，那孩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径直朝那被碾碎的小指砍去。晓星尘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一个七岁小儿能有如此魄力，七岁的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此刻便已经学会如何舍小保大，如何在这混沌的人世间自谋一条出路。

眼泪从晓星尘脸上悄然划过，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薛洋的那句话：“常家几百口人命，又怎能抵得上我的一根小指。”

画面又开始变化，眼前一切又渐渐熟悉，那是一段带着血的记忆。

义城。

“薛洋，你可真是恶心。”晓星尘看到自己眼前的白绫被血泪浸透，手中的霜华直指着面前的薛洋。

“死了才好，死了的才听话。”他看到薛洋脸上那几近疯狂的笑渐渐扭曲，两只手在空中抓取着四散的魂魄，而后又无力地垂下。

晓星尘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融化，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