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五

“这人怎么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小枫坐在凳子上

屋子里还是很温暖，灶塘的火烛在微弱却持续的燃烧着，饭菜也在悠悠的散发着香味，偶尔响起蜡烛芯爆发出一丝微弱的噼啪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小枫忽然觉得她没了什么胃口，这房间似乎，有些空旷，有些太过安静，似乎，缺少点什么。

“我们认识才不过日余，我怎么可能不习惯？”小枫自嘲的自言自语

她站起来，打算洗个发就去睡觉

哗啦一声，屏风被水花泼出一小幅泼墨山水画，小枫将自己埋在水里，只露出了半个小脑袋

正当小枫刚把粘着澡豆和花油的头发绞得半干的时候，耳边想起淅淅沥沥的声音，她打开窗，拿一根竹竿将窗户撑起，一滴水珠滴在油纸窗上，接着很快的绵绵的雨下了下来

刚才还晴朗的窗外忽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远处还隐隐的传来雷声，这是初春最常见的天气，阴晴不定，雨说下就下，由小变大，还会持续很久。

小枫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将手伸出窗外，任由雨水把手打湿，又愣了半晌，就连头发还滴着水珠都因为出神忘记全都擦干了。

小枫看了一会雨，有些思绪游离。转过身打算睡觉了。却无意间撇到墙角边，搁着一把油纸伞，这把伞是小枫的，全家就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自然只有一把伞。

在看到那把伞的一瞬间，小枫身后的窗子外猛然的响起一个惊雷，雷声过后，雨势反而更大更急了，小枫门口的芭蕉树都被豆大的雨滴打得啪啪作响。

灶塘里的余火仍在微弱的燃烧着

“算我欠你的”小枫随意的将湿发挽了起来，拿起雨伞冲进了暴雨中。

雨滴落在泥地里，激起一颗颗豆大的泥点子，黑暗中的村庄只剩下冷清和孤寂。

小枫不知道去哪里找李承鄞，夜深了，她也不敢随意敲开哪家的门问一个男子的去向。

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笼，就这样在村里寻找。小枫提着灯笼找了一圈，还是未果，看来人已经不在村子里了，小枫想起那天大集上那些女孩子的邀约，心想这个人可能真的到别家投宿去了，毕竟李承鄞刚还说自己家是破屋子，自己还巴巴的冒着大雨来找他，真是患了失心疯？

小枫的眼角有些酸涩

正当她打算回去时，身后却被人猛的拽了一下，她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不测，一个咧跌就径直往后跌去，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雨声那么大，呼救也来不及。

小枫一声惊呼，跌进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里。

趁着身后的人似乎还没有其它动作，小枫十分冷静的一个转身，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锉刀，直接狠利的朝那边划过去，“飒”锐利的锉刀似乎有生命，割开周边的空气，发出一声危险的警告。一击未中，只是堪堪和那人拉开了些距离。

这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自己本来也不会武功，小枫想也不想，撒开腿就打算往远处跑去，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小枫连忙关上屋门，她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刚才真的好险。

就在小枫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屋里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向小枫逼近，这脚步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是一种凌迟处死的酷刑。小枫刚刚平复的心跳，又随着这脚步声，喧嚣着，狂跳不止。

她又握紧了手中的金锉刀，不动声色的挪到了门边，将身体紧贴在门框上。

刚才的狂奔让她被雨浇得彻底，雨水像一条小溪似的，顺着小枫的脸颊蜿蜒而下，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紧张的汗水。

小枫见一个身影从门里出现，马上拿着刀扎下去，可是那身影的功夫似乎非常好，一只手一把就将小枫的手腕灵巧的一扣，另一只手一个格挡，小枫手里唯一的武器被挡到了地上。

顺着天光，小枫看向那人，那人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相视一愣，小枫刚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在见到眼前这个人之后，似乎被什么护住了一般。

“曲小枫！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回来就发现你不在家了，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跑出去多危险！”熟悉的口气，抱怨中带着一点傲娇，傲娇中带着一丝担忧。

这个狗李承鄞居然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先不打招呼就离开的，现在竟然还质问起自己。

曲小枫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限的酸涩，就像吃了门口二月的枇杷果，心里是酸的，眼里是酸的，就连喉咙里都是酸的。小枫的眼泪不争气的留了出来。

李承鄞本来很生气的，可是一看到小枫哭起来就没辙了，“你，别哭啊，我就是害怕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去。”李承鄞平日里油嘴滑舌，一看到小枫哭，满脑子都是她委屈的样子。

曲小枫哭得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用拳头砸向李承鄞

天光渐渐被黑云挡住，暗夜里只剩下曲小枫的哭声，一声一声的抽噎，像一个小勾子，一下下雪勾动着李承鄞心里莫个位置。

一下意动，一下心动，李承鄞突然把曲小枫顺势一拉，紧紧的抱住了对面的人

曲小枫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她的鼻息里忽然充满了一种松柏和太阳的味道，虽然这种味道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小枫还是下意识的推开了李承鄞

小枫认为，她之所以在李承鄞面前哭，只是因为她被那个人吓到了而已，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种大起大落之后，都会随便找个人大哭一场来表达劫后余生的喜悦

缓了过来之后，小枫抽噎着说“你…明明是你，不告而别的。”

“你的身上怎么这么湿”

李承鄞也不恼，拿出屋内的火折子点燃蜡烛，整个屋子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他这才看清小枫狼狈的样子，她的衣裙都已经湿透了，原本娇俏的粉紫色被大雨染成了深色，裙摆处都是一大片的淤泥。雨水顺着裙角滴到地上，渐渐积聚成了一个小水潭。

她的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小蝶，无力的颤抖着，在脸颊下倒映出两片阴影。

“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李承鄞问

小枫才不想告诉李承鄞自己是去找他才弄成这样的，这样也太丢脸了

“我刚才看见门口来了一只很漂亮的狐狸，就去追着看看，可是追了几步就开始下雨了，我着急的往回跑就这样了。”

这村子离山很近，偶尔跑来一两只小兽偷东西什么的倒也正常

“你就为了一只山里来的狐狸，大半夜的跑出去？”

李承鄞显然不信

“爱信不信”小枫本来就不擅长撒谎，在李承鄞追问的眼光下，转身走到地上，捡起那把被他挡在地上的金锉刀

看见小枫心虚的样子，李承鄞心里似乎早已想到了几分，这人大概率不是去追狐狸，是去找自己吧。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越咧越大

“喂，给你看个好东西啊。”

李承鄞转身从屋内拎出一个东西，小枫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猪崽子，她轻呼一声：“这是哪里来的？”

李承鄞一脸得意：“你看，这不是阿孜送你一块肉嘛，那我给你送一头猪。”

说完还无不得意的说：“下次别让阿孜给你送肉了，他能给的我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更好。”

看着小猪崽子四肢被结结实实的捆着，可是也不闹，只是拿着幽怨的小眼神盯着小枫，小枫看着李承鄞提着猪崽子的样子。

好像一只抓到猎物后，向主人领赏的小狐狸。

可是小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只小猪崽子已经有主了

“这只猪崽子是别人家的，怎么给你抓来了？”

李承鄞听到这句话，立刻说：“不可能，这只猪是我在山上逮到的，你看它的条纹，一看就是野生的。”

“野生的小兽都怕人，你见过哪只像它这么淡定的。”

小枫喝了口茶，想要脱去身上湿乎乎的外套

“这只猪崽大概率是别人丢的，自己跑到山上被你逮住了。”

“嘶…”脱去外套的时候，小枫的手腕一阵刺痛，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怎么了？”李承鄞看见小枫忽然皱眉，连忙把手里的猎物放在一旁，跑过去抓起她的手看，苍白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色的红痕，在青白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弄的？”李承鄞原本还嬉笑着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这伤一看就知道是认人为的

“你出去遇到什么危险了？”想到这里，李承鄞的心里突然向下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