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

高大的金融中心令人望而生畏，每一层的灯光都被交错的人影切割。

常人眼里，能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精英人士，生活条件优越不为生计发愁。殊不知越优秀的人通常更加努力，大多数人都领略过凌晨那灯光旖旎的杭城。

方远站在巨大的玻璃前，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灯火阑珊。或许繁忙的大都市也正是有着这样的夜景，才吸引人向而往之。

 “总监，这是这个月的投资报表，有几个公司难以定夺。”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方远未回头，出声让助理放在桌子上。

助理完成任务后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外，转头便和同事八卦起来：“这位就是32岁的MD（投行部门负责人）？”

“对对就是！你刚来不清楚，这位可是斯坦福金融硕士，早年还在华尔街的投行干过。”同事一脸羡慕地说道。

助理的脸色忽而变得崇敬：“华尔街啊——那可是所有应届金融生的向往之地啊！”，不过突然又露出不解的表情：“那又为什么要回国呢？”

殊不知他们讨论的对象方远，此刻眉头紧皱。

女儿已经上小学了，不像幼儿园时保姆陪着就可以了。作为一个单亲爸爸，这几年他都投身在工作中，对孩子的陪伴很是缺乏。更何况上了小学以后女儿的教育也需要家长亲力亲为，这不是保姆能够做到的。昨天开学第一天方远去接了思皖，此后便由保姆代劳，每天996的方远，根本不可能在女儿睡前赶回家。

一想起女儿天天挂着笑容的脸，方远心中的愁绪更加深重。逼迫自己清空大脑好认真看报表，另一抹窈窕婀娜的身姿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她耳旁卷曲的头发下，摇曳的耳坠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不知道方远有个秘密。

他曾在胸口，纹上过他最爱的女孩儿的名字——SW 

方远有一个梦想，也有一个理由去坚强。

但他少年时代的小太阳，终究被他亲手沉入深海溺亡。此后他的世界，只有月亮的余光提醒他曾失去的光与热。

 他从小活在严格的教育环境里，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学习、才艺、体育全方面发展。未来，在他眼中从不是迷惘而模糊，他有着清晰的人生规划，有着梦想去奋斗追求。

只是他不自由。

直到那个肆意妄为，霸气张扬的女孩儿错不及防地闯入他的眼中，他才明白，心灵的自由，比广阔的天地更加渺远。

“安静！”

女孩儿往讲台上一站，喧闹嘈杂的班级顿时鸦雀无声。台上的女孩气场散发，竟也不输老师，美目微瞪，以震慑不服管教的同学。方远闻到了同为领导者的气息，他只一抬头，那霸气的眼神便深深映入他的眼眸。

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社会，都有一座金字塔。成绩无疑是衡量学生们的重要标准，而能力的强弱，也是领导者必备因素。同为站在这个小金字塔尖的苏皖，方远对她自然是欣赏的，她有着他没有的外向社交与豁达开朗。

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她。她能与所有人打成一片，能在为班级工作时认真负责，她能在处理矛盾时公正无私，能在钢琴前肆意发光，亦能在篮球场上飒爽英姿。她的脸上时常带着笑，笑意流转间，眉前小痣灵动生辉。他忍不住在对他人淡漠的常态里，掺杂些对她的偏爱。

他知道她也同样欣赏自己，但他看得过于清楚，她只是仰慕他的优秀，如果出现了一个更加优秀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仰慕另一个。

他没有一副美丽的相貌，也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甚至性格和他的小太阳是两个极端。

他的小太阳慷慨无私，对所有人都散发光与热，她只是垂眸为他施舍了比别人多一份的温暖，却不是独一份。她从不缺人喜欢，而他只是她众多追求者中被垂青的一个，若是过于容易被征服，她太容易就失去兴趣了。

方远深知距离产生美，异地的关系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最有利于学习的，他知道，只有他更加优秀，苏皖才会对他一直维持着兴趣，只有表现出没有那么喜欢她，她才会一直喜欢自己。

但爱情往往是不需要那么多理智的。

他低估了苏皖对他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少年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

等到他意识到了什么时，出国的安排，又如王母娘娘般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但他们二人即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苏皖仍旧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如果你不说分手，我们就不分手。”他明白苏皖很累，他也知道她无数次想说但没说出口的分手，所以他明白，是他不配。

 在出国的前一天，方远来到纹身店，纹身师傅见这个青年人周身气场冷淡，声音却透露着一丝绝望道：“师傅，纹两个字母，在胸口。”

“女朋友的名字？小伙子，这可要想好，若是分手了以后老婆不好找。”

方远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道：“纹吧。”

他掏出高中毕业后才有的智能手机，给苏皖发了分手的消息。

纹字的痛比不上心中的痛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