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四）

江澄是那一年的什么时候？

盛樱淡然的声音自素白面纱下缥缈而出：

盛樱岐山温氏与百家公然撕破年的那一年，差不多是他们勒令众世家子弟不夜天听训的时候。

这个答案进一步佐证了江澄心中的猜想，他怔愣许久，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

江澄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个王灵娇怪怪的……

江澄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与聂平吟对上眼，向来只放出摄人目光的眼眶此刻竟有些发红：

江澄所以你确实是死了？

江澄杀你的人究竟是谁！

急急发出呐喊后，江澄又意识到一点，眼前名为聂平吟的少女若确实是她的妹妹，那刚刚被证实、曾经夺舍过王灵娇身体的她为何又换了一副躯壳？

他的身体不由发颤，顿了顿沉声发问：

江澄……你、你受苦了，所以……

江澄你死了几次？

聂平吟坠入一片将她黏得动弹不得的泥淖里，心内一片慌乱。她看似是掌握了真相的那个人，实际却茫然地游走在锁住了真实的那扇大门外，无知又不安。

她想拔腿就跑，但又不甘心在与困扰她许久的真实擦肩而过，在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震荡回响，告诉她：只有留在这里，她才能离真相更近、知道更多……

她僵硬着脸，在心里组织起敷衍的话，聂怀桑忽然浮现在她眼前对她眨了眨眼，她想起与这位兄长一起翘家的一个晚上。

那是聂怀桑突发奇想，鬼鬼祟祟带她一起偷溜出不净世喝酒的无月之夜，二人在一家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后毫无悬念地被聂明玦使人寻到。

聂宗主大怒，从祠堂里请动了家法，亲自操着足有一个半聂怀桑高、小半个聂怀桑宽的木板子在跪在祠堂里的黑石板地面上的两个耷拉着的脑袋旁比划了许久，最终撇嘴挥了挥手，使人带走聂平吟，再铁青着脸色对聂怀桑发问：

聂明玦怀桑，你是如何带着吟吟避开不净世的守卫的？

自认为犹如铁桶一般的聂氏仙府竟被修为平常的弟弟与能力只是半吊子的妹妹成功找到漏洞，那么对极少数的人而言，出入不净世也仿若出入无人之地？聂明玦越想越是心惊。

骨头一直软得出奇的聂怀桑在那一刻脑袋转得飞快，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供出真相都得上一顿结结实实的棍棒伺候，并且在此之外，如若他老实交代，势必还要额外搭上自己费心找出的“密道”。他当下涕泗横流，大声哀婉糊弄道：

聂怀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法怂是怂了些，但眼前几人绝没有不让她揣着糊涂装明白的能力，聂平吟福至心灵，懵然道：

聂平吟啊，你们在说什么？

江澄摇摇欲坠，聂平吟的疑惑好似一根戳破他身体的针，让他满身勇气一泻千里。金蝶不似江澄那么好糊弄，她虽微微睁大双眼，却凝神观察起聂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