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魂（四）

室内空气有些许凝滞，谁都没有贸然在此时开口。

盛樱摆弄起小几上的茶具，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道：

盛樱叫我盛姐姐或者盛樱罢。

盛樱我曾算过一事。此事乃我……后半生唯一所求。

盛樱我在千万种未来里看到了一点可能，为了这一点渺茫的希望，我需要在此时用洗魂灯助你一臂之力。

盛樱其实我不明白，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受洗魂之痛。

盛樱要难受那么久，且又不知主导的是哪一类记忆、最疼的会是何处……

她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纯粹中带着几丝困惑，和敏感又尖锐的盛樱十分不搭：

盛樱我也不知，怎么就跟你说了这话，还请过后忘掉。

盛樱不过我希望你慎重些，毕竟是有可能疼得下不来床的。

平吟，做你心之所向的那个选择，不必在意我。我是窥见过一个我最期盼的未来，可惨痛的过去教训了我，心怀希望从来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一次次怀揣美梦又被一次次现实打碎的过程太痛了，再来一次，我受不了。其实现在，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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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几上摆着的几样零嘴里，有一样是江念归十分熟悉的，只有云梦莲花坞附近才会有的，一碟糖莲子。

那家李记糕饼，江家兄妹最爱光顾，他们家用来渍夏时令果脯的蜜糖皆是独家特制，融了莲花湖里最清澈的荷花香。

聂平吟收回目光。聂家的人向来直来直往，一点点往外蹦的那些记忆一直以来像是把刀锋钝钝的匕首，隔一阵子就给她来那么一下，她越来越觉得难受极了。

疼痛可怕吗？扎心才可怕。

她可能在心里悄悄装了一个人，那个人似乎也对她有意。她不想等上十年，等到自己鬓生华发、自己完全是自己了再纯粹地确定自己的心意；也不愿糊糊涂涂就下决断，因为她不认为得到比确定心意重要。

江念归喜欢蓝曦臣吗？肯定喜欢。

聂平吟喜欢蓝曦臣吗？这个问题，她答不出来。

蓝曦臣喜欢谁？江念归还是聂平吟？喜欢到什么程度？聂平吟有什么值得容貌世无双、又是大家之主的蓝曦臣中意的地方？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青睐，她一直不愿深想，因为这份好感一经深思便十分可疑。她忍不住勾画出无数个原因，蓝聂联姻抗金、她有哪里像江念归、他报复她无礼撞倒他……或者，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全都站不住脚。

能外授不传绝学以缓义兄之疾，又有一起上过战场的交情。清河聂氏的聂明玦与姑苏蓝氏的蓝曦臣不死，两家天然是最稳固的同盟关系，或许比靠联姻走在一处的兰陵金氏与云梦江氏更稳固些。

聂平吟与江念归，体貌不像、行为不同，只有抚琴上有些许共通，可若要移情，寻个音容性格更像些的、再亲自教习音律岂不美哉？

报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虽是贬义，但一个人品性定了是极难改动的，蓝曦臣绝对无愧君子端方一赞。

但喜欢……这个可能既美好又虚妄。

聂平吟难过起来。

所以痛一痛多好啊，让她带着这些不解过上十年……她撑不了那么久的，只想这么一小会儿她就难受得要死了。

用洗魂灯罢，这样她就不用寤寐纠结了，甚至她还能帮到盛樱，一个她的好感同样来得莫名其妙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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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女鹅脑壳。纠结这个问题的人，或许谈不上是爱，但对另外一个人肯定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