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色渐亮，程锦窥见了天光，却很快被火焰和尘土掩盖。

“走吧。”他对黎薇说。

“你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反正不能在这里等死。”

“那你，等一下。”黎薇话落，走到一旁，给林峥发了最后一条短信，随后手机便自动关机了。

俩人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继续往前走去。

林峥放假，L国战乱的信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并没有看到黎薇的短信。他不知道程锦在哪，是死是活，他会不会已经。林峥又立刻止住自己的想法，努力做到平静。

“砰！”瓷碗摔成了白色碎片林峥才缓过神来。

“快跑，小锦！”黎薇走不上台阶，倒在了地上。刀插入她的身体，霎时血液流淌。程锦听到了血的喷溅声，继续往高处爬。

“没路了。”程锦爬到的是顶楼。

他紧贴着栏杆，就快要站不稳。他已经做好离去的准备，但他没做好告别的准备。

一人在不经意间将唯一的一根栏杆打断，铁锈味斥候着死亡。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软，一阵风吹起了他沾满黑灰的衣角。发丝也跟着摆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只有一瞬间的事，在他看来很慢。杂念在脑海里浮现，心却来不及碎碎念，在面临死亡的时刻，程锦想对林峥说：我、爱、你，不需要任何修饰。

硝烟和战火在那一刻消失，他爱的人也是。

在战乱的L国，有个叫程锦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他的“爱人”或许还在等待见面，结果等来了再见，这句“再见”却是再也不见。程锦啊，你又食言了……

林峥知道程锦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不知道是从哪个报道里看到的。

他反复看那张照片，抿起了嘴唇，泪水注满了眼眶。

“你，爱我，对吗？”

林峥关了手机，捂住嘴巴，把哭泣闷在嗓子里。泪珠大抵还是太过沉重，滚落到了嘴角，咸咸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地顺着脸颊落在胸前，衣襟早已一片潮湿，他忍不住抽泣起来，哽咽着，脸上泛着泪光。

他为他写下一封情书：程，你没有被遗忘在废墟。我看见你了，真的。我过得很好，我也想去天堂，继续为你讲故事，可你好像又在告诉我，别去。我不会写什么华丽的文字，当了一辈子没有感情的物理老师和一个失败的爱人。我的眼睛在见到你时总会乱了分寸，春去秋来，漫山花败时才发觉你已然不在。程，我爱你，我想吻你。

他将这封信放入火焰之中，想给到一个永远消失的人。

唇瓣并没有碰到墓碑，就像程锦已经吻上来似的，温热摩挲。

这世界既然有始料不及的喜欢，也就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