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淮龍村（八）

可是谢成路怎么也不会想到，李莫轨竟会先一步离开。

……

傍晚，院外频频响起噼里啪啦似乎不会停止的鞭炮声，再往外一望，就是稀薄的白烟笼罩着淮龍村。村中还处处挂或贴满以红黄为主的装饰，村中央支撑蛟龙庙的房梁则被挂上红绫，庙外就是左右成排对称的红蜡烛置于丝质红布之上，与喧闹的环境不同，只是在沉默地燃烧着。

鞭炮声停下，片刻后便是响彻云霄的锣鼓声。

谢家大院中两大两小守着简易的小木桌，像是丝毫不被外界影响般照旧清煮的野菜根。

“爹，奶奶呢？前些年这时候她应该来了……饭菜也不会是这样。”

谢有才夹菜的手一顿，竟是颤抖了起来。

李雯料想情况不妙，蹑脚走到谢成路旁，示意他不要再追问关于谢大娘什么了。谢成路理解能力还是在孩子中之佼佼的，他在谢有才忽的闭口不言后就意识到他言语似乎有些不恰当……确切来说应该叫做不合时宜。

他不晓得他当初一睁眼看到的那位老婆子去哪了……但就谢有才对提及她的反应来说，应当是与他顶替的婴儿一样。

生命力消失殆尽，或者说，已经离开了人世。

李莫轨看着这幅寂静得骇人的场景，心中倒是莫名其妙得很:“爹，娘，兄长……今天不是应该开开心心的吗？说不定是奶奶有事…对了！”

她突然跳下石凳，向着屋内跑去。应该是要拿些什么东西。

“啾！”李莫轨在一顿翻云倒海后发出了奇怪的音节。“吱呀——”房屋的木门被推开，小女孩摇头晃脑地跳了出来，手中拿的是……当初谢成路递给她的木制百灵鸟。

“这是……”

这本来是李雯嫁过来随身携带的解闷玩具，那天找不到后没想到是到了莫轨手中。一想还是她爹托一位木匠专门给她雕刻的……虽是如此，李莫轨去动她东西的可能性仍是微小，那就只剩下……

“谢成路！”

谢成路忽然被点名吓得浑身一哆嗦。不必问李雯为何喊他了，定是由于这木制的鸟。

“娘！我错了！成路当时只是看着妹妹哭个不止，您又不在家中……只好、只好去床头拿了这个宝贝去哄得她，这才止住。”别无二法，就算是大丈夫在这时也只能认了，“莫轨！还不快把百灵鸟还给娘……”

“不用了。”李雯叹了口气，“莫轨既然如此喜爱，给了也罢。我拿着也无用，要作什么证明的话也是无地能用了。”

院落再度归于沉寂，仅剩下筷与瓷盘的碰撞声泠泠作响。院外则是与内形成鲜明的对比，喧闹声在一家人吃完饭后仍是分毫不减。

为什么命运偏要不公至这样？这难不成就是对于他顶替“谢成路”的惩罚？

谢成路收拾完碗筷后爬上屋顶，向下能看清村中人的活动，向上……今夜无月。

这年的除夕实在是无聊，谢成路不但没有守夜，也没在屋顶待多久，便回屋歇息了。

……

日上三竿，屋外是雾蒙蒙的，有些烟尘颗粒可以借助阳光反射看到的。谢成路醒来时谢有才与李雯又是早早就出门了，他至今不晓得他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呃啊！是魔——”院外传来临近绝望的嘶吼声，但在下一刻撕布般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刺耳响声后戛然而止。

谢成路急忙把仍在睡大觉的莫轨晃起，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避开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声音。

“吱呀——”院落大门被缓缓推开了，宛若即将走向刑场的囚犯，时间流速也变得缓慢。

谢成路咽了口口水。双手护着李莫轨。

“兄长？怎么了……”

因为发现谢成路的反常，她的声音自然也是不敢放大。只是不知……院落中那人是否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