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把手伸进衣袖里,拿出一封纸笺来.
黛玉欣然赴约,不过这次是跟香菱一起.
出门的招数还是以前的,两个人化妆成小厮模样,从后门走出了贾府.
黛玉被困贾府多日,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现下忽然走出了那高墙,自由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顿时觉得天地宽阔,心情无比舒畅.
黛玉开心得拉起香菱一路小跑,到了约定的茶楼。
那人果然已经端坐一旁,正在品茶看景.
中间隔了这么多日子,再见到这一人,黛玉不禁心中感慨,眼眶酸涩起来,香菱觉察到了,打趣她道,
“你看你这,是不是就叫那欲语泪先流?”
秋风从茶楼的窗子里吹进来,把树上的花都带落进来几朵。黛玉吟道: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两人对话时,柳湘莲抬头看到了她二人,便招手示意。
黛玉和香菱向他莞尔一笑,缓步走过去。
一个是弱柳扶风,高雅脱俗,一个是温柔可亲,委婉多姿。柳湘莲觉得天下的女子,真是姿态万千,可爱万千。
来到近前,黛玉看着柳湘莲不知怎的眼眶一热,泪珠又要滚下来,忙捏起手绢拭着眼下。
柳湘莲看到其他桌上投来诸多异样的目光,他转身把围帘放了下来,围帘就这样给了三人一个独立的空间。
刚坐下来,黛玉拿起桌上的酒壶兀自给湘莲面前的酒杯斟满,又摆了一个杯子在香菱面前,又斟上,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柳大哥,香菱,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今日用一杯水酒,聊表谢意,我先干为敬。”
黛玉说完,竟自仰脖灌了下去。看得柳湘莲,香菱愣愣不已,相互对视。
那酒本不是什么好酒,辛辣猛烈,入了喉刀子一样滚下去,黛玉脸上登时就起了红晕,眉头蹙起,感觉一团火从肚里烧上来,直冲脑门,带着喉咙里辣痒难忍,猛咳一通。
柳湘莲知她是大观园里数一数二的典雅端庄的小姐,现在看起来,倒是个娇憨直肠的小可爱。
他不禁大笑起来,香菱忙给黛玉拍背:
“我与你算什么大恩,咱一起敬柳大哥。”
柳湘莲转了目光看这女子:又是一种不一样的美,她不似黛玉脸上五官的精致灵秀,但一双水汪汪的柔情眼,满是温柔,沉静。眉心之上一点红痣,不但没有破坏了面部之美,且像是特意点上去的朱红花钿,在白净的额头上,在乌黑的顶发衬托下,显得娇羞娇媚。
柳湘莲现在不端杯也不行了,
“你们两位属实可笑可爱,来我桌前,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就是恩啊谢啊,还灌得自己七晕八素。我都不知该如何招架了!”
“我们都不怎么会说好听的场面话,只能实实在在的喝酒,给柳大哥敬酒。”香菱道。
“是啊,是啊---”黛玉感觉自己舌根异样,脑袋轰热,只嘴上附和着香菱。
“看来这个酒我不喝也得喝了。”
柳湘莲浅笑,端起自己那杯,仰脖一饮而尽。
“柳大哥慢点喝,”香菱体贴道,
“你跟林姐姐快吃点菜吧。”
黛玉看柳湘莲喝了,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摇着香菱的胳膊。
“他喝了,他喝了!”
香菱语结:她那清冷傲娇的的林姐姐一杯醉后,这么幼稚吗?
“其实不必谢我,最后救下你的人,还是他。”柳湘莲悠悠开口。
黛玉猛得一怔,香菱也没反应过来。
“你要见他吗?”
黛玉道,
“事到如今,再见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这么讲,是因为从被救下那一刻起,她心里却隐隐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这所有的事件背后都有人在阴谋,在诡计,那人断不会看到别人如意,自在的。
她不是不懂那些阴谋诡计,只是不屑于搞那些手段去较量。较量什么呢,在这样一个精致盒子一般的园子里,在这样狭隘的女人的命运圈子里。争来争去,不过那一方天地,她还是觉得闷。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人能明白的。
她们不明白,也讨厌黛玉故作神秘,清高于物外。
这姿态触怒着某些人,某些人就要制造出漩涡把她卷进去。
黛玉如今是看懂了那些人的用心。
“说容易也容易。”柳湘莲浅笑,“关键看你想不想见他。”
这话问得直白,黛玉立马红了脸,转脸看向香菱。
香菱这才明白,他二人说的那位是何许人也。
黛玉轿前被拦,和亲之事当场废止,在京城和贾府传得沸沸扬扬。香菱虽然没有亲见现场,但贾府人多口杂,她想不听到细节都难。
听得最多的,是那玉面王爷竟然没有乘马车,兀自骑了快马飞驰到贾府轿前,一声“慢着”,一方圣旨搅散了和亲。
这样露面的王爷,也被一众人得见天神颜,贾府众女眷和京城从此传颂着,北静王貌比潘安,颜赛宋玉。
已嫁为人妇的女子,回家看见自己男人,免不了生着疏解不得的闷气,概叹命运的无情。
闺中待嫁的女子们听说了,再也不能静心安命,躁动着,日夜思索,妄图寻求一点点可见的光明。
自此,京城流传着北静王这个“人间妄想。”
“柳大哥,北静王是咱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呵呵,”柳湘莲看着香菱懵懂水灵的大眼睛,
“他也人,又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