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几十人终于进了京都南门。眼见到了分开方向的时刻，慕大老爷下车，到太子马前说了几句话。只见太子点点头，却又递给他一物。慕大老爷打开来一看，磨了磨牙：“臣说过身无长物的。”
太子幽幽的道：“没有长物，短的也行。例如慕大人原本打算换阿孤好皮子的那个孤本。又或者那方价值十两的好砚。”
慕大老爷气得一拂袖，也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直接回转。殷宁掀帘子望去，望见太子的目光凉凉的，冰寒冰寒。
郁孤在一旁笑的起劲。相较之下，年龄更小些的二皇子则要老成的多，摆摆手，领着几个人回大理寺衙门交差去了。全程被捆，搭在马背上的杜铭俊则被押往刑部大牢。算是受害人之一的周永安眼神复杂，跺跺脚，去向威远伯府方向报信。
殷宁嘀咕一声：“一群二货。”
梁墨突然发话，“二货是什么意思？”竟是在马车后面。
殷宁吓了一跳，边咳边解释：“不是难听话。是说你们一群人真和谐，真亲近。围绕在太子身边，太子就像大哥，你们都是他的二弟。”
梁墨点头认可：“二弟两个字用得好。说实话，我们一群人和太子感情都很好，谁也不服谁，太子是老大，剩下的都是老二。那个货字何解？”
殷宁咳的更紧：“那个字也不是难听话，就像一个人喜欢吃，就自称吃货。”
“哦！那蠢货呢？”
就在殷宁将要咳断气的时候，马车动了，暂时将好奇宝宝梁世孙远远抛下。
郁孤笑嘻嘻的走近梁墨，只听梁墨突然说：“我觉得殷三小姐说的是你，我们都被你连累了。”
郁孤道：“她说的是一群。”
“你还欠我十文钱。”
“好吧！是我连累你。”
太子轻轻示意，众侍卫簇拥着太子，向内城皇宫而去。
殷宁被暂时留在了奶娘家里，原因是慕大老爷急着去消假，不然这个月扣俸禄。
玉河便将几人拉到了西城贫民区老榆树巷胡家。卸下满车的破破烂烂，老费抹了一把脸说：“表小姐，小的先去还了车马行的车，稍后再来接您。”
殷宁又无语问苍天。舅舅们是有多穷，自家连个私家马车都没有，要用的时候还得去租。
玉河却是知道一点原因的，老费走后，有些气愤的说：“大舅老爷和二舅老爷两家共用一驾马车。原先还说得好好的，谁知道大舅老爷告完假去二舅老爷家要车，马车被二舅夫人用了，说是去看一个表亲，几天回不来。二舅老爷都气坏了。”
看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她啊！
也是，多养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尤其是这举国皆穷的世道。
殷宁岔开话题：“胡叔呢？玉莲姐呢？”
她能记得自家男人和大女儿，许氏表现的更欣慰，似乎也更放心。这两天那些莫名的恐慌也淡了些。
“他爷俩如果没在家，那一定是在看铺子了。那个铺子还是当年大小姐赏的。”
殷宁因此猜测，十多年前，慕家的生活还很富裕，作为慕家的女儿能随口赏赐一间铺子给家中下人，手笔也算不小了。
“这院子也是大小姐赏的。”许氏边怀念过往，边把殷宁往里带。“小姐也不用害怕慕家舅夫人们不接纳你。奶娘我最担心的是你的户籍问题。现在好了，只要慕大老爷承认你是慕家亲眷，便是住在这里跟奶娘生活也是没关系的。这都许多年了没人管咱们，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一家人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殷宁也是笑眯眯的：“是的奶娘，阿宁愿意跟奶娘住。”
许氏爱怜的望着她：“就是你的教养问题……奶娘只能饿不着你，其它的，怕是会委屈小姐了。”
“没事的。从前没人教养也是过来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说话间，走到了后院。一家人都是住在后院房里，前院有个小小的工棚，老胡和玉河父子俩都会一些草编竹编的小手艺，再从别处入点货，开了一间杂货铺子。幸而不用交铺租，勉强的养活一家老小不挨饿。
许氏指着一个小房间说：“这是早就打扫好的。到时候玉兰就跟她姐住一屋，小姐你住这屋。玉莲马上要出嫁了，也挤不了多少日子。在那之前，玉河会先娶亲。哦！奶娘没给你说过，玉河的没过门媳妇……”
殷宁静静的听着，心里一派安宁。
许氏急急忙忙的，去准备全家的饭食。殷宁就在小院里走动，看看天空，看看墙角。一株小草不怕冷，抢先一步步露出了头。正出神间，墙头上冒出一颗头来，审视她良久。
殷宁抬头望去，那是个年轻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长相甜美。只是现在那张小脸上满是警惕。
“你就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姓何，是胡玉河的未婚妻。”
殷宁笑：“你好，锦绣嫂子。”
何锦绣脸一红，眉一皱。：“不敢。胡家只有两个女儿，玉莲和玉兰。你这位大小姐可不是胡家人的人。”
呦呵！不欢迎的节奏。
殷宁道：“我吃奶娘的奶长大的，奶娘养了我十多年，就算不姓胡，我们也是一家人。”
“哼！”何锦绣冷哼一声！：“可别说什么一家人。前日我听说胡家打算把铺子还给你。我娘把我许配给胡玉河，看中的就是他家铺子。铺子没了，我娘立刻就会退婚。话我就说在这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退了回去，殷宁能听到她跳下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压着嗓子道：“怎么样？锦绣，好拿捏吗？”
何锦绣冷声道：“四姨婆，瞅你给我说的这人家，原先竟然是做奴才的。现在冷不冷丁冒出个小姐，怎么，我嫁到他家来不仅享不了福，还自降身价，成了奴婢了。”
四姨婆赔笑：“早就除籍了。在这片，胡家日子还是好过的。玉河那孩子，姨婆看着长大的，老实肯干，锦绣你受不了委屈。”
渐渐走远。
殷宁的脸已经沉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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