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此，皇后就不再逼着太子读书做功课，对他偶尔偷偷溜出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京畿府尹不必封那芙蓉楼了。

太子也不是不明白，自己母后如此要强、心比天高的一个人，却终于忍得住不再强迫他做这做那，都是出于对自己的母爱，所以太子也愈发上进起来，虽然那枯燥的“八股文”依旧还是不愿意读，但是各种治国方略，却是读了进去的，偶尔也出宫去访穷问苦，政事做的也有模有样起来。

当然了，他最喜欢的，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去芙蓉楼听婉儿说书。从那些三国、水浒的故事里，他好像也学会了许多道理。

不过婉儿，却越来越没时间亲自说书了。因为她50个加盟店，得一家一家的开起来。选址、包装、确定店面类型，招聘员工、管培生培训，选拔店长、副店长，拍折子戏，编小曲儿，研发中药护肤品，开发更多的口红色号和眼影粉饼，等着她做的事情一大堆。

三个月下去，当初，从合欢楼“改制”到芙蓉楼的第一批“初始创业”员工15个姑娘，都已经成功拿到分成，给自己赎了身，有的到了新店做了店长，有的成了培训部部长、营销部部长、产品研发部部长、歌舞编辑部部长...原本15人的小团队，已经发展成坐拥300员工的京城第一大商户。

若不是沐婉儿对投资和加盟都收紧了门槛，这“芙蓉”连锁楼，大有开遍祖国大地，商铺问鼎中原的迹象。

不过这些员工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优先招募从其他青楼投奔过来的姑娘。

只要姑娘愿意，可以先向芙蓉楼“贷款”给自己赎身，之后再创业赚钱，月利的50%用于偿还“贷款”。

这一利好政策，简直成了失足少女的福音。

许多姑娘从京城乃至周边的大大小小的青楼慕名而来，贷了赎身银子，拿回了自己的身契，走进了人生的第二春。

那些“天使投资人”也高兴，芙蓉楼连锁店的经营能力十分强大，而且覆盖饮食、美妆、文娱等多种行业，有许多还是全新开创的产业，可谓日进斗金，回报的利润率也是相当之高。

城里的老百姓也高兴，因为老婆大人身心愉悦了，全家就高兴，妾侍们身心愉悦了，官人就高兴。而且，芙蓉楼承诺，每开5家店面就资助一家“希望私塾”，每开10家店面就办一个养老院和幼儿园，让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幼有所得，简直是富人的福音，穷人的救星。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芙蓉楼。比如，其他的青楼，就很不喜欢。

因为芙蓉楼的“抢人”政策，京城各大青楼的姑娘们“跳槽”严重，各大青楼都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场面，有志气的姑娘们都走了，剩下一些懒馋散的，男人们一来就倒了胃口，已经有很多青楼纷纷倒闭，倒是都被芙蓉楼接手改造，成了芙蓉楼连锁店。

但是还是有人不死心的。比如原来合欢楼对面的老对手一怡情楼。

怡情楼的老板娘罗氏从前就跟沐妈妈在一个青楼，二人明争暗斗好多年，后来分开各自开了自己的青楼，还偏偏就开在对面，锣对锣鼓对鼓，大有打一辈子的决心。

如今，芙蓉楼营业额蹭蹭上涨，怡情楼却门可罗雀，那罗妈妈就把这笔帐，都算在了沐氏的头上。

“死丫头从小就很我对着干！老了老了，养个女儿，继续跟我对着干！真是扫把星！”罗氏今天喝了个烂醉，看着空空荡荡的怡情楼，心中愤恨。

怡情楼原来有20多个姑娘，现在走了十五六个，只剩下了7,8个人，除了2个奶奶级别的，1个烧火丫头，还有1个长病的，加上罗氏自己，每日只有3个人矗立在寒风凛列的门口挥手帕，可是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少，今天居然为0。

“老娘要让她知道知道厉害！”罗氏一拍桌子，对着怡情院仅剩的唯一的保镖说，“50两，你把对面那个芙蓉楼的沐氏抓过来，我要好好的羞辱她！”

“是。”保镖快速消失。

“寂寞啊..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彼时的沐婉儿，劳累了一天，就坐在自己芙蓉楼的“阁楼”顶子上，俯瞰整个京城，扯着嗓子唱谁也听不懂的歌。

她这个芙蓉楼的第三层阁楼，可谓是整个京城的制高点，她一个翻身从阁楼上了天台，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夜幕降临，人间烟火，看着渺渺炊烟、摇曳烛光，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咦.独孤求败就是这种感受吧？

沐婉儿仰头喝了一口葡萄酒，感叹人生飞短流长。然后就在此时，她眯缝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娘的房间里，竟然一下子闪入了一名黑衣人！哎呦？！我娘的第二春来了？！

不过，沐婉儿很快就觉得不是，因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之后，那男人扛着一个麻袋，又一闪而出。

我去！

沐婉儿迅速跳下天台，跟着那黑衣人奔跑，一边大喊，“你放开她！你要钱还是要东西，我都给你！”

那男人并未答话，三下两下，就跳进了怡情楼。

沐婉儿追进去的时候，罗氏已经一把刀子横在被男保镖押着的沐妈妈脖子上，站在了大厅门口。

“别过来！”罗氏大喊，酒精上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婉儿收了脚步，冷冷的说，“劫持人质，你这叫绑架，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无期徒刑，罗妈妈，你是想进大牢吗？！”

“死丫头！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会说话！呵呵，就算进大牢又怎么样？反正早晚也是得饿死，还不如拉着你娘给我垫背！”

沐婉儿目测了一下自己跟保镖的距离，要是有手枪就好了，劫持人质，可以直接击毙，没有枪.…枪子儿也可以。

沐婉儿就用脚慢慢的踩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宽大的衣裙挡着，她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的，用脚勾到了自己的脚下。

“你想要什么？你放了她，一切好商量。”沐婉儿开始与对方谈判，不经意的将石子转移到脚底。

“我要什么？我要.…”罗氏一时语塞，要钱吗？要了钱走不了，被官府抓了也花不出去，要什么呢？罗氏自己也没想好，她就是气不过，一下子酒上了头，就是想威胁威胁沐氏。

“你不是看不起青楼吗？你不是不屑于伺候男人吗？我就偏偏要你脱了衣裳，在这里对着人群大喊，说你就是歌姬！你就是下贱！”罗氏终于想了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沐婉儿冷笑一声。

这边动静闹得大，围观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一个个指指点点。芙蓉楼虽然火，但是沐婉儿一般都是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多，经济投资往来的也都是达官贵人，真正在市井百民中，是只知道芙蓉楼，却很多人未见过沐婉儿的真面目。这会儿，被罗氏一说，众人围观的相互解释，方圆五里就没有不认识沐婉儿的了。

“好！要怎么脱？”沐婉儿一把，就扯烂了薄弱蝉翼的纱裙罩衫，露出了里面的亵衣，“这样可行？”她一扯衣服，脚底就不经意的一勾，石子，就勾到了手心。

不过，只有这一颗石子，必须一击必中才行，否则恐怕对方会“撕票”。

“不行！”罗妈妈喊，“青楼的歌姬怎么伺候人你就怎么脱！亵衣也得脱！”

脱了亵衣，可就只有肚兜了。“好！”沐婉儿咪着眼，双手，移到了自己颈口的盘扣上。

众人屏息凝气，这干看的热闹，哪有不想看的？人潮暗涌，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不行！不要啊！婉儿！不能脱！”沐妈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算是惯常接客的青楼姑娘，都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脱掉亵衣，更何况婉儿.…婉儿在那张大公子要开.苞的时候，直接爆打了客人！她的婉儿，可是个爱惜自己的女孩儿！怎能当众受这种奇耻大辱！

“婉儿啊，别脱.娘的命..也..也没那么.…重要..呜呜呜..”沐妈妈说不怕死是假的，但是现在，她特别爱婉儿，与婉儿的前程相比，自己的命，又好像不太重要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么看重婉儿了？是上次，婉儿说自己人善心美，比将军夫人更值得她叫一声娘，从那时起，沐氏就知道，自己是把婉儿当成亲闺女了！

沐婉儿却没说话，手指慢慢的，一点点的，扭动着素锦盘扣。看似是在解扣子，她其实是在调整石子的角度。

射程还远一点，不敢保证一击即中。沐婉儿索性一边解扣子，一边朝前走去，“大家伙儿都在这儿，我今天就要说一说，什么叫女子当自强！”她的脚步徐徐，手上还维持着解扣子的动作，“女儿家并不是生来就低人一等的！那词儿里唱得好，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女儿家，在家的，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这就是重要的生产力！没有女子的女红，男人穿什么？没有女子做饭，男子吃什么？所以，我要说，男子与女子，是地位平等，同等重要的！如此，作为一个女人，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脑力、智力、能力去干事创业，去获得劳动的价值，为什么非要靠出卖肉体和皮相？这张还看得过去的脸，不过青春几载，而靠双手创造的价值，才能持续！我之所以鼓动女子不要在青楼当姑娘，就是想让女子先要自己看重自己，才能赢得男人的尊重！”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鸦雀无声。连罗妈妈好像也有点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沐婉儿已经走进了攻击范围，用力一弹，“哐当”一声，刀子从罗妈妈手里掉落。

沐婉儿三下五除二，先是一个擒拿手扣住了那保镖，然后又一脚，踢开了罗妈妈，将两人一起按在地上，“绑架、威胁人质、对女子进行猥亵行为，芙蓉楼此刻一定已经报警了，你们俩，就等着法律的制裁吧！”

罗妈妈蓦然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也没有反抗，只是嘴里嘟都囔囔，“女子..也可能跟男子平等么？这可能么？”

“啪啪啪”。人群里突然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不过是女子居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沐婉儿的一套利落动作让人解恨，还是她的一番话，也博得了女子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