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花湮（完）

叶罗丽爵冰之坠花湮

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来世重逢。

（一）

“颜长官，您的房间在这里。”颜爵披着一件军大衣，随着一个小厮来到和越酒店的三楼。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颜爵遣走了小厮，眉头微蹙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清冷严峻的面孔上透露出丝许烦躁。

颜爵脱下军大衣，上身只着一件白色衬衫，他颇有些不耐地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颜爵坐在床上在床背上靠了一会儿，随后起身走向浴室。

十分钟后，颜爵穿着一件浴袍走出浴室，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突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颜爵皱了皱眉，放下毛巾，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枪藏在浴袍内，随后打开门。

还未等颜爵反应过来，门一把被推开，一个身着红色旗袍长发微卷的女人冲进屋内，进屋后女人又急忙锁上门。

“你是谁？”颜爵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头发凌乱但妆容完好，面露惊慌之色，像一朵红玫瑰……尽管如此却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我……”女人还未说完，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开门！有刺客进入了和越酒店！开门开门！我们要奉令检查！”

“你是刺客？”颜爵的手悄悄摸到了枪，警觉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我不是刺客！我只是一个歌女，我叫冰璃雪，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追我！请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是刺客！”冰璃雪抓着颜爵的手臂，一边看着门一边一脸期待地盯着颜爵。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强烈，颜爵皱着眉看着冰璃雪惊慌却又带着些许懵懂的样子，觉得她应该不是刺客。

“去床上躺着。”颜爵随意扯了扯浴袍，露出大片胸膛。

冰璃雪别过头，脸色微红。突然，身上的旗袍被颜爵一把扯开，酥肩半露，煞是撩人。

冰璃雪明白了颜爵的用意，踮起脚尖在颜爵的锁骨处落下几个唇印，随后躺在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颜爵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乱了心神，低头看向锁骨处诱人的唇印，嘴角一扬，打开了门。

“有事？”颜爵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质问门外的军兵。

军兵见开门的是颜爵，方才嚣张的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颜长官，和越酒店进了刺客，我们奉命来搜查，您能让我们进去检查一下吗？”军兵小心地询问着。

“难道你们认为本官会包庇刺客？刚才你们坏了本官的好事，本官是不是该治你们的罪？”颜爵眯起双眼，言语中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军兵一时间慌了，抬头瞟到了颜爵凌乱的浴袍，又看见他锁骨出的唇印……小心翼翼地透过颜爵身后看向屋内的床上——有一个女人，似乎……没穿衣服……

“实在抱歉，破坏了颜长官的好事，您继续您继续！”军兵谄媚地笑着，随后领着身后的小兵往前走去。

颜爵关上门，看着床上的冰璃雪，“人走了。”

冰璃雪起身，看向门外，松了口气。随后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下旗袍，有些紧张地对颜爵说：“我，我不知道你是颜长官，今日多谢颜长官的救命之恩，他日定会相报。”

说完，冰璃雪便打算离开，不料却被颜爵抓住了胳膊。

“站住。”清冷的声音流露出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你还没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你真是刺客，那我岂不是放虎归山？”

冰璃雪身体一僵，转过身，深呼吸了一下，“我是清都会的头牌歌女，今晚只是来和越酒店演奏，结束后本想直接离开，却听见了枪声，当时整个二楼只有我一人在走廊内，就被他们当成了刺客，所以才……”

颜爵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冰璃雪，“听闻清都会头牌歌女貌美如花，我见犹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冰璃雪始终不敢抬头，“颜长官谬赞，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冰璃雪不得不再次转过身看向颜爵，“颜长官还有事？”

“你确定现在出去？他们可没走远。”颜爵戏谑地盯着冰璃雪，随后拉住她将她搂在怀里，“要不，今晚就留在这儿吧。”

不同于方才的清冷威严，此时颜爵的声音莫名带了些诱惑撩人。

冰璃雪脸一红，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卖艺不卖身。”

不料颜爵并不打算放过她，用手玩弄着冰璃雪的长发，“哦？那我给你赎身可好？”

颜爵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冰璃雪，现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试探而已。

“长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冰璃雪想要挣脱颜爵的怀抱，却被颜爵一把捏住了下巴，随后又被迫抬起头与他平视。

“你敢拒绝我？”颜爵戏笑地眯起双眸，“可不是那么容易。刚刚不是说要报答我？那就以身相许吧，这个我喜欢。”

冰璃雪一愣，也忘了反抗，随后便被压在了床上……

（二）

第二日，冰璃雪皱着眉睁开眼睛，她侧过头——颜爵还在睡……于是她便小心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忍着酸痛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冰璃雪走后，颜爵睁开双眸，起身靠在床背上，看着自己胳膊一道一道的红痕，又回想起昨晚冰璃雪的娇羞样子，不禁一笑。

你究竟有什么秘密……颜爵对冰璃雪越来越有了兴趣。

（三）

冰璃雪回到清都会，小心翼翼地进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拨通了桌子上的电话……

“陈都领，我已经成功接近颜爵。”冰璃雪压低声音严肃地说。

“好，你要让他爱上你然后找准时机杀了他，不要忘了给我传递情报。”电话那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知道了。”冰璃雪冰冷地答道。

（四）

夜晚，冰璃雪照常在清都会表演，今日她表演的是琵琶弹唱。

温柔的声音和清脆的琵琶声遥相呼应，令人身心舒适。

正当她沉醉于表演中，便看到清都会门口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哎呦，是颜长官呐！您今儿个怎的来我这清都会了？”清都会老板一见颜爵来了，立马换上谄媚的嘴脸。

颜爵环顾了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舞台上的女人身上，嘴角一勾，伸手一指，“我找她。”

冰璃雪一直在留意着颜爵的举动，一听他找自己，表演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您找我们头牌啊！”老板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冲着冰璃雪挥了挥手，“璃雪，你快来。”

冰璃雪见状，不得不放下琵琶，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颜爵。

颜爵见冰璃雪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冰璃雪被他突然的亲昵弄得身体僵硬，惊慌地看着颜爵。

老板更是不可思议，“颜长官，您这是……”

颜爵嘴角一扬，将冰璃雪又搂紧了几分，“我要给她赎身。”

冰璃雪一愣：他竟不是说说而已……

老板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颜长官，璃雪是我们头牌，您把她带走了，我们这清都会不就凉了一半儿吗？”

“这不归我管。”颜爵俯视着老板，威严的气势容不得别人拒绝。

“颜长官，我们不熟，您没必要为我赎身。”冰璃雪想要推开颜爵，却被他紧紧扣在怀里。

“哦？你想让我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嘛……”颜爵暧昧地看着冰璃雪。

冰璃雪脸一红，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昨晚不可描述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我……”

“就这么定了。”颜爵拉着冰璃雪离开了清都会，让助手将银票交给了老板。

（五）

冰璃雪跟着颜爵坐到了车里，一时间车内安静极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你……为什么帮我赎身？”虽说离冰璃雪完成任务更近了一步，但颜爵生性谨慎，她不认为颜爵真的相信她的说辞。

“因为……”颜爵拖着长音，靠近冰璃雪的耳边，向里面吹着气，“我看上你了。”

冰璃雪脸“刷”得一下红了，心跳得很快，怎么也慢不下来。

“颜长官莫要说笑，我只是一个歌女，不值得长官喜欢。”冰璃雪强装镇定。

“哦？怎么不值得？”颜爵瞬间来了兴趣，一下一下地勾着冰璃雪耳边的碎发，“阿冰漂亮又有才华，正是我喜欢的类型。”

冰璃雪尽管知道颜爵在试探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乱了心神。

“等着吧，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也总有一天会暴露出你的真实身份，颜爵眼眸深邃地盯着冰璃雪。

（六）

冰璃雪住进了颜爵的家——是一座篇古风的别苑。

此后的几日颜爵都没有来找过冰璃雪，而冰璃雪则是趁着这个机会熟悉下周围环境。

一天晚上，冰璃雪在房内勾画着别苑的平面图。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冰璃雪匆忙将图纸收在了枕头的夹层里，随后打开了门。

“颜长官？”冰璃雪一打开门，颜爵便倒在了她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气，“你喝醉了？”

冰璃雪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的颜爵，将他扶到了自己床上，冰璃雪见颜爵是睁着眼睛的，便认为他是清醒的，“你身上酒味太重，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不曾想到，刚一转身就被颜爵拽住胳膊，天旋地转，等冰璃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趴在颜爵的胸膛上了。

耳边是颜爵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冰璃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得也很快，一度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颜爵的心跳。

冰璃雪慌张地一抬头，便对上了颜爵那双漂亮又魅惑的桃花眼，脸一红，匆忙别过头，双手撑在颜爵身体两侧想要起身。

颜爵自是注意到了，一手揽住冰璃雪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一个翻身，冰璃雪便被颜爵压在身下。

“你……”冰璃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颜爵堵住了唇……

随后，灯一灭，窗帘一拉，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去吧👍🏽

（七）

那日的疯狂之后，颜爵经常来找冰璃雪，不是想听她唱歌就是想看她弹琵琶。

冰璃雪如今也有些迷茫：她和颜爵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确定颜爵是否真的爱上了她，但她依旧认为颜爵心里对她依旧是有些怀疑的……

所以，她需要一个契机……

冰璃雪始终想不到如何确定颜爵的心意，恰巧颜爵的生日快到了，或许——这就是一个机会。

据说颜爵从来不过生日，所以冰璃雪在厨房里精心准备了一天，打算将餐桌摆在院子里。

夜晚，颜爵从外面回来。

冰璃雪接过颜爵的大衣，拉着他走到餐桌前。

“你这是？”颜爵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心里莫名有一股暖流。

“今天是你生日吖！”冰璃雪将颜爵按在了椅子上，打开餐桌中间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生日蛋糕，“听说西方人过生日的时候都吃生日蛋糕，我也就学着给你做了一个，先来许个愿吧！”

冰璃雪笑着帮颜爵点上了蜡烛，托着腮看着颜爵许愿。

颜爵看着冰璃雪美丽的笑颜，心跳微微加速，闭上眼睛却一时间不知道许什么愿为好……

他自幼父母双亡，自小便是许成博军长带大，长大后便参军保家卫国，或许他的愿望便是祖国早日统一吧……

但脑海里又不经意间浮现出冰璃雪的身影，她为他唱歌、为他弹琵琶、为他做饭如今还为他过生日……他承认，对冰璃雪的确有些不同，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但他依旧无法确定冰璃雪的身份，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当初为她赎身，一是为了更好地监察她，二是……也有自己的私心。

每次与冰璃雪在一起，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才同她一次一次地越过界限，想来——他是愿意的或者说是他是喜欢的……喜欢和她一起缠绵，也是喜欢她这个人。

如果能许第二个愿望，他希望：冰璃雪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他与她能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想到这儿，颜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事情似乎越加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但他，却希望这样。

颜爵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冰璃雪直勾勾地盯着颜爵，思绪万千：她本是带着任务接近他，这个任务的复杂程度更是难以令人想象……她越加发觉她的心情似乎总容易被颜爵的一举一动轻易干扰。他若对她好——她便不自觉地开心，他若没来找她——她便无比失落……她知道，她可能爱上了他——在任务完成之前。

但她选择压制自己的情感，这个任务至关重要，它关乎国内统一大业，容不得她出一点差错……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她有时候想对颜爵坦白，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这种人，或许就不该有情。

“阿冰，你怎么了？”颜爵见冰璃雪眼神空洞，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啊，没事，你忙了一天快吃饭吧！”思绪回到了现在，冰璃雪切开蛋糕，递了一块儿给颜爵，眼神里透露出期待，“快尝尝蛋糕。”

颜爵接过蛋糕，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块儿，看着冰璃雪期待的眼神，他嘴角一扬，“很好吃，你也尝尝看。”

冰璃雪见颜爵喜欢，无法抑制自己喜悦的心情，也切了一块儿放进了嘴里，“确实还不错。”

“阿冰，”颜爵叫住冰璃雪，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冰璃雪认真地听着颜爵的话，余光留意到对面房顶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枪管，“小心！”

冰璃雪挡在颜爵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了冰璃雪的左肩膀。

“阿冰！”颜爵慌张地搂住怀里的冰璃雪，从腰间拿出枪对准房顶开了一枪，“扑通”一声开枪人掉在了后院上。

“阿冰！阿冰！”颜爵紧紧搂住冰璃雪，眼眶发红，“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医生！”

说完将冰璃雪一把抱起，又命令下人去请了医生。

冰璃雪靠在颜爵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她痴恋地用手抚上颜爵的脸庞，虚弱地开口道，“颜爵……我好痛啊……”

颜爵将她放到房间内的床上，握住冰璃雪的手，声音颤抖，“没事，有我在，一会儿医生就来了，一会儿就不痛了……你撑住啊！”

冰璃雪看着眼眶发红的颜爵，苍白一笑：他是在意我的……那就好……

“颜爵，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冰璃雪声音有些哽咽，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说什么傻话，以后有的是机会。”颜爵擦去冰璃雪脸上的泪，自己却又控制不住泪水流出。

“其实，我很早便爱上你了，只是迫于很多的原因，我不敢同你表明……”冰璃雪紧紧握着颜爵的手，“我甚至怕，怕你会讨厌我……”

还未说完，冰璃雪便闭上了眼睛……

（八）

冰璃雪不知睡了多久，她皱着眉睁开双眼，肩膀上依旧是那刺人的疼痛。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而床边趴着一个人……

是颜爵。

颜爵被冰璃雪的一个侧头惊醒，惊喜地握住冰璃雪的手，眼角都是血红的血丝，“阿冰，你醒了！”

冰璃雪注意到了颜爵憔悴的模样，想要起身。颜爵立马坐在床上，让冰璃雪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肩，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原来，我还没死啊……”冰璃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是开心——开心她还能够待在颜爵身边……也许是担忧——此次行刺肯定是陈都领派来的人，那么她为颜爵挡枪的事陈都领可能已经知晓，她该如何解释才能不被怀疑……

“没事了，阿冰。”颜爵亲吻着冰璃雪的头发。他似乎从未这般紧张过，在冰璃雪昏迷的这段日子，他真的担心她永远都醒不过来，那么他便有了遗憾……如果因为他的疑心错过了一个他爱的也是爱他的女人，那么他将一生意难平下去……是时候同她表明心思了吧……

“阿冰，你怎么那么傻啊……”颜爵一想到冰璃雪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心里就止不住地心痛。

“因为……”冰璃雪靠在颜爵怀里，虚弱地说，“因为我爱你啊……”

颜爵一听，将冰璃雪搂紧了几分，试探地问，“那，我们结婚吧。”

冰璃雪身子一僵，虽然心里开心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离开颜爵的怀抱，松开他的手靠在床背上，静静地望着颜爵。

“你，不愿意？”颜爵看着冰璃雪突然的疏远，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我不会强人所难。”冰璃雪不敢去相信颜爵真的爱上了她，眼眶微红，“你不用因为我为你挡了一枪，心里有愧……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我不想要……我不想要你的施舍也不想要你的同情，我想要的是真心。你就当我是为了报恩吧，为你挡枪是我自愿的，你不必感到愧疚，你走吧……”

颜爵见冰璃雪如此，心里是莫名的慌张与不安，他紧张地抓住冰璃雪的手，“我不是有愧，我是直面自己的内心。”

冰璃雪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爵，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我很早便爱上你了，但是我不敢承认，我怕你是骗我的……可当你义无反顾地挡在我面前，我就发现我之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我爱你，阿冰。我想与你结婚，是我的真心。”颜爵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你，是认真的？”冰璃雪抽泣着，期待地看着颜爵。

“当然是认真的。”颜爵抱住冰璃雪，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会守护你一生。”

冰璃雪紧紧抱住颜爵，泪水打湿了颜爵的衣襟。

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

（九）

三个月后，冰璃雪已经康复了。她坐在院子里，拖着腮发呆。

陈都领那日给她飞鸽传书。信中质疑她是不是爱上了颜爵，还要求她将婚礼场地平面图都告诉他。

冰璃雪那时坐在窗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拿起笔……

信件送出去后，冰璃雪又给一个人拨通了电话……

她知道这个任务终有一天会暴露，如今看来——应该是婚礼那天。

但她有私心，她爱颜爵，她真的希望能与他结婚、与他共度一生……

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终究是骗了他……

颜爵知道冰璃雪喜欢大海，便包了一艘轮船，想在轮船上办婚礼。

颜爵对冰璃雪说：婚礼一生只有一次，自然都要按照你的喜好来。

如果抛去一切，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场婚礼，可终究……

（十）

婚礼那天，冰璃雪在房间内收拾着，颜爵特地请了一个西洋化妆师来给她定造型。

冰璃雪做好了造型，站在镜子前看着今日的自己——纯白的抹胸鱼尾婚纱，长发盘起头上戴着一顶王冠。

冰璃雪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衣服，但是一想到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心里就充满了遗憾与愧疚，她甚至希望陈都领今日不会来干扰，就让她以最美的样子嫁给颜爵吧……

“阿冰。”颜爵推门进来，走到冰璃雪身后，搂住她的腰，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惊艳，“你今天格外地美丽。”

冰璃雪被颜爵的突然进来，打断了思绪，听了颜爵的话，腼腆一笑。

“今日海上很平静，海风也很温柔，天气也很好。你看，这就是老天爷送我们的新婚礼物吧！”颜爵用额头抵着冰璃雪的额头，亲昵地与她鼻尖蹭着鼻尖，“哦对了，许军长今日也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冰璃雪一听许成博也来了，心里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许军长来了，今日终究不会这么简单了……

冰璃雪被颜爵拉着走到许成博面前，许成博见到冰璃雪，点了下头。

冰璃雪明白了许成博的意思，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这一切落在他人眼里都是很普通的一个打招呼方式。

“颜爵，婚礼要开始了，我先回去了。”冰璃雪不舍地放开颜爵的手。

“好。”颜爵吻了吻冰璃雪的额头。

冰璃雪转过身，泪水积攒在眼眶……今日一过，他们或许就会天隔一方、不复相见……

婚礼开始了，冰璃雪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在红地毯上，地毯那头是身着西装的颜爵。

尽管脸上带着微笑，但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流出的眼泪……因为紧张，捧花的蝴蝶结被手攥得褶皱……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的世界似乎只有她和颜爵两个人。

他在那头微笑地等着她。

如果今日真的只是婚礼，该有多好……

只可惜，不是。

那就让她好好享受这一段时光吧……

（十一）

红毯走到一半，突然响起了奸笑声。

是陈都领。

冰璃雪惊慌地转过身，陈都领拿着枪身后跟着几个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观礼席骚乱不止，有枪的纷纷拿出抢站到许成博和颜爵那一侧，没枪的跑得跑了、死得死了，好好一个婚礼如今被分成了两派。

只有冰璃雪，站在中间，左右观望。

冰璃雪看向许成博，许成博握着枪对她摇了摇头……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

“阿冰！你快过来！”颜爵想要过去将冰璃雪拉过来，却被许成博死死地拉着，只能大声喊着冰璃雪。

“让她过去？”陈都领冷笑着，“颜爵，今天这一切你得好好感谢你这个妻子啊……”

冰璃雪握紧拳头，因为陈都领离她越来越近。

颜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都领在拿着枪冰璃雪身后踱来踱去，“意思就是你的妻子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间谍啊，堂堂一个G党军官，竟然连这个也发现不了，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爵握着枪的手在颤抖着，眼眶微红，他想听她自己说，“阿冰，陈世康说得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是间谍，对不对？你是真心爱我的，对不对？”

冰璃雪早已泪流满面，她很想跟他解释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她用手覆上胸口，想走过去却被陈世康拽住了头纱，她惊恐地回过头——陈世康冷笑看着她，“颜爵，我是真心爱你的，但……”

颜爵听着前一句话心中还萌生希望，可听到那一个“但”字，眼眸垂下，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自嘲地笑了笑，“好，我明白了……”

“颜长官，许军长，一个间谍，杀了她便好，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一个人烦躁地嚷嚷着。

“不可！”颜爵和许成博异口同声答道，颜爵疑惑地看了眼许成博，许成博不自然地避开颜爵的眼光，什么都没有说。

“阿冰，你还记得我在接你回来那一晚对你说了什么吗？”颜爵强忍着心口的疼痛质问道。

冰璃雪抽泣着，思绪回到了那日……

他们在车里，他对她说：如果你有什么特殊身份或是做了什么对我不利的事，那我便会杀了你。

杀了她？

冰璃雪浑身都在颤抖，她设想过自己的无数个结局，却从未想过会死在他的枪下……她真的想对他说出实情，可是……

“你要杀了我？”冰璃雪不敢相信地问颜爵，眼泪像是没有关上的阀门，止不住地流下来。

颜爵端起枪，手微微颤抖着，“没错，我身为G党军长，自然不会容忍一个间谍苟活于人世。”

冰璃雪抬起头对上那双琥珀色却集满泪水的眸子，她一时间从那对眸子里读出了多种情绪：心痛，失望，不敢相信，不舍……

“对不起。”颜爵闭上了眼睛，手指慢慢按下去。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中了冰璃雪的腰部，鲜血瞬间染红了那纯白的婚纱，冰璃雪皱着眉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头上的王冠也随着掉落，红毯上烙下了一滴滴泪印。

“颜爵！你！”许成博看着颜爵和冰璃雪，越发后悔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甚至想要告诉颜爵实情，他瞟了一眼冰璃雪，发现冰璃雪咬着唇对他摇了摇头，只能将这个想法搁置。

颜爵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个画面，握住枪的手颤抖地似乎要拿不住枪。

“冰璃雪。”陈世康蹲在冰璃雪身边，拽住她的头纱迫使她抬起头，“他都这么对你了，你就不想杀了他吗？”

冰璃雪喘着气看着陈世康，撩起裙摆，从小腿处取下一只手枪——她在婚礼前担心会到这个地步，事先在小腿处绑了一支手枪。

冰璃雪握着手枪，颤抖地起身，端起枪指向颜爵。

“对，对！”陈世康看着冰璃雪这个样子，不自觉地兴奋起来，“去吧，杀了他！”

颜爵听着声响看过去，发现冰璃雪在正对自己的地方拿着枪对着自己，眼神复杂……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要杀了他吗？刚才他出于私心，不忍心亲手解决掉她，故意打中她的腰部，那么……她呢？

颜爵望着冰璃雪，看着她的手指离扳机越来越近，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刚刚他对她开了枪，想必她定恨他入骨，就这样死了也好……

颜爵再次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颜爵皱了皱眉，发觉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下子睁开眼……发现冰璃雪拿着枪，伤口对着的是——陈世康。

陈世康显然是不敢相信冰璃雪会突然转身开枪杀掉他，瞳孔放大，额头中央烙下了个子弹孔，源源不断地冒着鲜血……

陈世康不可思议地用手指颤抖地指着冰璃雪，嘴角流出鲜血，“原来你是……”

话还未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场面迅速混乱了起来，颜爵飞奔到冰璃雪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甲板的梯子处。

颜爵捂着冰璃雪的伤口，泪流不止，惊慌地开口道，“对不起，阿冰，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该死，你撑住啊！我带你去包扎伤口，你撑住啊！”

冰璃雪因为身子无力，跌坐在了甲板边缘处，离梯子只有几步的距离。冰璃雪喘着微弱的气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角的血迹已干涸，眼睛似乎已经哭肿，颜爵想要将她抱起来，“阿冰快到梯子了，你撑住啊！”

冰璃雪抓住颜爵的胳膊，迫使颜爵蹲在她的身边，虚弱地说，“颜爵，来不及了……”

“阿冰，我扶你起来，肯定来得及，来……”颜爵还是想要抱着冰璃雪，但是她却怎么也不愿起来。

“颜爵，你抱抱我……好不好？”冰璃雪期待地仰望着颜爵，四周刺耳喧闹的子弹声仿佛被按了静音键。

“阿冰……”颜爵跪坐在地上，将冰璃雪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阿冰……对不起……”

冰璃雪靠在颜爵怀里，颤抖的手抚摸着颜爵的脸庞，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是我没有告诉你，碍于身份的特殊性，我不得不为了你的安全向你隐瞒，是我欺骗你在先，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太自责……”

“是我太冲动了，是我没有相信你，是我该死。”颜爵握着冰璃雪的手，想让她打自己，一滴泪滴在了冰璃雪的脸上，“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冰璃雪松开颜爵的手，微笑着擦去他脸上的泪滴，用微弱的声音安慰道，“你哭什么啊……等我死后，你去找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女人，跟她度过一生……你的路还有很长，你的未来定会是一路繁花，而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注定无法陪你走完一生……”

想到这儿，冰璃雪又止不住眼泪，红红的眼眶镶在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格外地刺眼……

“不，不会有人比你还要爱我了……我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女人，只有你！只有你能陪在我身边！阿冰，你不要走，好不好……”话越到最后，颜爵的声音越发的无助……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冰璃雪听着颜爵的话，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恐怕，我要食言了……”

冰璃雪一个侧头，发现在颜爵的背后一个陈世康的同党悄悄举起了枪，她握着身旁放在地上的手枪，撑起身子挡在了颜爵面前。

“砰”的一声，子弹打中冰璃雪的后心……甲板没有护栏，还没等颜爵反应过来，身子便向下倾斜……

冰璃雪见此，抱着颜爵的双臂一个翻身将他推到了甲板上，自己踩在甲板边缘，举起手枪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开枪打中了那个同党，开枪的后挫力将她推下了甲板……

“阿冰！”颜爵惊慌地一手扒住甲板边缘，一手拉住冰璃雪的手，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也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你怎么这么傻啊……打中我又何妨？正好让我陪你一起走……”

冰璃雪悬在空中，身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放手吧，陈世康一死，国内就快要统一，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一定要替我完成这个使命……我这一生，一直都是为了革命而活，如果有来世……我想为你活一次，梳妆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放手吧……颜爵，我爱你。”

话音一落，冰璃雪便用另一只手扒开颜爵的手，她微笑地看着颜爵……张开双臂，耳边的海风吹拂着她的碎发，舒服极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失去意识前听到了那句“阿冰，我爱你”。随后，被冰凉的海水吞噬……

像一朵坠落的沾了污血的白玫瑰，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湮没。

（终）

颜爵自打那日后，大病了一场，他做了好多梦。

梦里都是她。

半年后，国内统一。颜爵看着日益强大的z国，不禁欣慰一笑：

阿冰，你看……如今祖国统一，国泰民安……一切，都是你希望的样子。

颜爵忽然想起冰璃雪所说的梳妆匣，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打开。

一天傍晚，颜爵再三犹豫打开了冰璃雪的梳妆匣，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封信。

颜爵深呼吸了一口气，颤抖地打开信封……

颜爵：

展信悦。

当你看到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但我知道，你既然看到了写封信，那么我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

我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在我七岁那年，来了个中年男人将我接走。

他给我好吃的东西，给我穿好看的衣服。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是G党军长许成博。

此后的八年，许军长将我安排在一个偏远的院子里进行秘密训练。

他说，我很适合做间谍。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离开院子。来到了陈世康军府应聘，好在许军长提前为我伪造好了身份，成功瞒过陈世康的眼线。

巧的是，陈世康也说我适合做间谍，于是便将我送去了清都会做了歌女，以便更好的从观看表演的G党军官中获得情报。

我的谍中谍生活从那以后便开始了。

我一直秘密地与许军长联系，从我当间谍开始他便给了我一个任务：

诱导陈世康，保护你。

在和越酒店与你初次相遇，也是我事先安排好，但是我从未想过你会为我赎身。我在与你的朝夕相处中爱上了你，我一直害怕如果有一天你会误认为我是陈世康派来的间谍而我又无法向你坦白身份……

毕竟，谍中谍这个身份只有我和许军长两个人知晓。

许军长并不让我告诉你，因为怕连累于你。

我只是个女子，承蒙许军长照顾，才会走上革命这条路。

不过你放心，我从未做过背叛G党的事，给陈世康传送的情报都是经过我暗中修改的。虽说几次误打误撞竟起了作用，但这些却使我间谍的身份得以掩藏。

我知道你会怨我甚至会恨我，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这条路。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冰璃雪.

颜爵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抽泣着……

晚风钻过了四月裂帛，月色拥怀了阵阵海风。如墨之夜似一味自时光里酝酿的老酒，入喉香醇，满心都沾上她的华光，掩了昨日凄惶，乱了月影摩挲。

颜爵穿着婚礼那日的西装，光着脚站在海滩上，闭上疲惫的双眼细细品味着海风，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日冰璃雪身着婚纱坠入大海遂被海浪湮没的场景……他派了好多支队伍来打捞尸体，只可惜一无所获。

颜爵默默睁开眼，带着微笑，缓缓步入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阿冰，你说你爱大海，那我就来大海陪你吧……

等我。

（尾声）

这一生，在革命与爱情面前，他们都选择了革命。

若有来世，他们愿生在和平年代、生做一个普通人、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

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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