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灭却(27)

　　“炭治郎君，看来你今天必须要死在这里了。”童磨轻叹，他其实对灶门炭治郎这样坚韧的性格颇有好感，但是既然是那位无惨大人的意思，他也只好收起心中的赞赏，认认真真地送对方上路。

　　扇子在手中几近转了一圈，白皙的指头摩挲这金属质感的柄头，刻有粉莲绿叶的纹路随着扇面缓缓展开，还沾着未干透的殷红的血，显得那花活像吸食鲜血的精怪，他的手比起吉原善舞对扇的艺伎的更为灵巧，一抬一收，动作轻盈，扇下挥洒出大量细碎的冰花瓣，那些花瓣看似脆弱不堪，实则无比锋利。

　　血鬼术·散落莲华。

　　人在迫近死亡时总能激发出无限潜力，炭治郎拼命维持着呼吸的平稳，减缓毒素在血液中的流通，勉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迅速站起身，他不能保证自己在面对这些花瓣冰晶时能够毫发无伤，但是避开那些致命的部位还是能做到的。

　　童磨的强大让他感到绝望，避无可避之时他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手中的日轮刀，无论如何，他都要拖住童磨，至少要在大家都斩杀上弦六前尽可能的拖延！

　　身上越来越烫，是那毒素蔓延全身导致的高热吗？炭治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每呼吸一次都带着无休止的灼烫的气息，额头也在灼痛，像是幼时被烫伤的那样的灼痛。他连呼吸都是颤抖的，拔刀的时候险些握不住，想起在寒冷的雪夜中父亲舞火之神神乐的身影，他微微低头，鲜血淌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条赤色的小溪。父亲病重时的表情、母亲和兄弟姐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祢豆子躲在箱子中无法见到阳光时茫然的眼神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胸中某种难言的情绪支配着他的想法，他呼出一口气，迎上童磨那看起来兴味十足的目光，双臂发力，刀随着人的目光挥舞，凌厉的招式使人犹如直面燃烧的火焰。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仅仅是基础的招式却是现在时机上非常适合的选择，他需要节省足够的气力，斩落所有在他周身的冰晶。

　　童磨眯起眼睛，扬起淡淡的笑容。炭治郎使出的招式虽然有趣，但在他看来，这也只是空有气势的架子，他足够确定，这招式已经显示出了对方的孱弱无力，是因为那些吸入的冰晶吧。真是够可惜的，如果对上的是猗窝座殿下的话，那么那家伙肯定会很生气，炭治郎用那样的刀术，形容一下大概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用着最锋利的武器，却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驾驭他的武器。就算他这种对刀术毫无理解的鬼，也能看出来这一刀的精妙，但是实在遗憾，如果能用得再好一点，使用它的人再强大一些，说不定能够让他更看好啊。

　　虽然声势浩大，精密度却差了些。炭治郎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他的脸上、手上和肩上都布满了狭长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毒素蔓延，生出撕裂般的痛。更糟糕的是，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了，失血的眩晕感盘桓在脑中。即使如此，他仍然握着刀柄，甚至主动去握住刀锋，疼痛令他保持着清明，也让他明白，眼下再用火之神神乐，最后脱力的一定是他，甚至最后他可能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于是刀锋一转，炭治郎双腿发力，跳至半空，借着这跳跃力，身体腾转挪移，刀的轨迹犹如运行的水车。注意力全集中的他自然看清楚，地上的童磨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很好，希望这一招水车能够起到突袭的效果。

　　但现实还是令炭治郎失望了。

　　在他的渴望之下，对方竟然在他突袭的那一刻就释放了大量冰晶，雾气弥漫，云蔼密布，对方的人影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他只能依靠直觉挥舞刀刃。

　　“！”

　　眼前光线逐渐变得昏暗，不，那并不是错觉，亦不是幻象，炭治郎突然发现他有些看不清了。很快，在他面前裂开的黑暗面积越来越大，他看不见了，字面意思上的看不见，他失去了视觉。仅有听觉捕捉到了外界的异样，那听起来好像是烟火在天空中绽开的声音。

　　“诶？这就是你们鬼杀队发送信号通知伙伴的手段吗？”

　　童磨的声音飘飘忽忽，他同样注意到了那炸在天上的烟花，抬头看了一阵，又觉得无趣，便观察起炭治郎的反应。

　　他释放的那些冰晶所成的雾霭并不是一般的雾霭，也沾带一定的毒素，他记得很清楚，眼球应该是人体中最脆弱的部位了，而现在对方就在他的毒雾中。如果尽早从雾里脱身，再得到治疗可能眼睛还有救，不过现在的话，应该已经救不回来了吧。

　　童磨没有在捕猎时折磨猎物的习惯，但他在某些方面依旧恶劣得可以。

　　“即便这样仍旧要挥刀吗？真是可怕的执着。”他打了个哈欠，随手挥扇，扇面与刀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声响，感受到那其中的力道，他有些惊讶，施放在雾中的毒素足以放倒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武者了，“看来非得把你打倒不可了。”

　　惊讶归惊讶，但童磨能看出来现在的炭治郎不过就是强弩之末。

　　可是……

　　又来了。

　　又是那种不快的感觉。并不是他的情绪，而是来自于那位大人，这种不快又忌惮的感情就像是瘟疫，童磨被这种感情所感染，一时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血鬼术·蔓莲华。

　　鲜血从指尖满溢而出，缠有冰莲花的冰藤蔓向炭治郎袭去，他的毒对对方影响得相当大，动作变得无比迟缓，他的藤蔓完全可以充当束缚。

　　蜉蝣撼树虽然在以树的视角看来别有趣味，但看久了也会对这种弱小生物的叫嚣心生烦闷，童磨也是如此，他玩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就把这家伙捆起来吧，反正已经活不久了。本来如果不进行其他大幅度的动作，对方能活得更久，但是现在毒素流通得已经非常快了，很快就能扩散至全身。

　　大雾散去，而剩下的结局是什么，童磨不感兴趣。他看都不看炭治郎一眼，向前走去，又突然停下脚步，他低下头，叹气，悲悯的情绪触不到眼底，“炭治郎君，这又是何必呢？”

　　对方闭着眼，脸上满是血污，但双手依旧紧紧地抓住童磨的脚踝，不让他继续往前走，哪怕他面无表情地踩住手腕，他也不松开。童磨改变了主意，准备砍下炭治郎的手。

　　就在他付诸行动前，一缕雷电的紫光却比他的动作更快，童磨瞳孔紧缩，鬼类的强大直觉令他瞬间避开突如而至的袭击，原本他所站的地方多了些焦黑的痕迹。他脸上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改变了，金扇遮面，目光不断在周围逡巡。

　　刚才攻击童磨的人，自拐角缓缓走来，黑暗经过她，又被她抛之身后。

　　竟是个女人。暗紫色长发编成辫子垂至身后，紫色双眸中无甚感情，只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腰绳系着雷之三重巴纹样的装饰品，她踩着木屐，步伐有序，手里握着一把通身萦绕紫光的薙刀。

　　倘若炼狱还在，必然能发现，这个武者装扮的紫发女子，便是他在枫原万叶梦中所见到的稻妻的雷电将军。

　　不过，仅有巴尔泽布一人明白，出现在现场的雷电将军，只是制作出来的人偶，真正的他此时就在一心净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