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先生,”你托着腮坐在靠近求生者花园的草坪上,耳畔只有化妆刷的刷头扫过人偶表面的沙沙声。
为了打破沉默你努力地找起了话题,“呃,你知道摄影吗?”
“……嗯。”伊索手上没停,轻轻嗯了一声权当回答。
你硬着头皮继续自说自话。“昨天陪玛丽在后花园散步时被拉着参与了个名为摄影的活动……对这个东西有点好奇。”
“最好离他的相机远点。”
“欸?”你一时没反应过来,歪了歪头,“是很危险的东西吗?”
伊索想起对局内自己各种各样被暗杀的经历,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看他这般笃定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记下了这告诫。
两个都不善交谈的人坐在一起寻找话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你……为什么做这个工作呢?”你坐在草坪上,两手撑着脸,虽是带着不让气氛尴尬的目的问出口,却也不由得略微好奇。
是什么让他选择和死亡共舞呢?是喜爱?迫不得已?还是什么别的……?
“我有社交恐惧症。”
伊索淡淡地回答道,“所以我厌恶与活人打交道。仅此而已。”
你愣了愣,没想到答案如此出乎意料,而仔细想想却又有理有据。
讨厌与活人交流,所以选择与死者作伴,有道理。
“那,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突然反应过来,想起前不久自己那个无理取闹般的要求,讪讪地说,“你是不是其实也挺讨厌我待在旁边的?我之前不知道……抱歉我下次不……”
“你不一样。”
卡尔先生突然打断的话让你愣了愣,他撇过脸看不清表情,“……我是说,你们监管者不都是逝者吗?不在我的社恐范围内。”
“啊……这样啊。”你想了想,确实,监管者本来也算亡灵的一种嘛。
另一边的卡尔想了想,状似不经意地提问道,“说起这个,你是怎么死的?”
“呃……精神力衰竭?”
“为什么?”
“为了一个承诺。”
“如果,”伊索顿了顿,问出了那个他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有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明知道结局是死|亡,你还会这样选择吗?”
你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我不知道。”
果然,还是这样啊。
和他一直厌恶的那些彷徨者一样,即使这位小姐是唯一一个愿意去靠近、去了解他的,却也难逃这样的犹豫。
而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每一个犹豫之辈,都不应该存在于世。一切没有目标,彷徨怯懦之人,都应被自己“引渡”。
戴着白手套的手停住了,伊索紧紧捏住藏在灵枢夹层中的针管。
注射器里红棕色的液体正闪烁着不祥的危险光芒。
而你对身边人态度的转变与怪异的行为毫无察觉,仍然在仔细地思考。
“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吧。”你笑了笑,“毕竟生活从来都不可能重来。所以,我愿意为我每一个选择都抱有最美好的期待。”
“如果我当时选择逃避,也不一定会比现在要开心。你看,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好朋友,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也不比曾经的生活差啊。”
“我们那边有句古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我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因为……”
“我从来都坚定我的每一个决定,绝不后悔,也绝不想回头路。”
“怎么了?”你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现在才发现身边的卡尔先生沉默良久,“您当然可以不认同我的观点,简单聊聊天嘛,不用那么严肃的。”
“……没有。”卡尔平静地将目光从你脸上移开,又无声地把水合溴化物的试剂放回那个隐秘的夹层。“很特别的回答,但我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