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母爱如海(二)

海子离世后，母亲几乎流干了眼泪，执意把他葬在离家仅三百米的松树林下，并垒起了一座土坟。

之后，每年都有无数人前往海子墓地祭奠，他们中有诗人和诗歌爱好者，也有单纯的景仰人士。离开时总会留下酒瓶、鲜花等等。人们热热闹闹的散去后，曹采菊便去收拾，重新将儿子的墓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几乎每天，曹采菊都会到墓前和他絮叨，有时候，她也在墓前读儿子写过的诗歌。她最喜欢的是写她的那句：“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曹采菊说，她真正了解儿子是从他的死开始的，海子走后的二十几年里，因为念他的诗太多了，她现在虽年纪已大也能随口背出很多。

有一次，曹采菊还被邀请当众朗诵了儿子的诗歌《月光》，当音乐响起时，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母亲，带着浓重的乡音含泪朗诵起来：“今夜美丽的月光，你看多美丽。羊群中 ，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我在倾听，这是一只大地和水的歌谣。”

海子去世后，查家人的命运也开始发生变化，父母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让其他的儿子全部放弃读书。他们本来也都想走文化人的路，可看到长子的遭际后，怎么也不肯让他们继续读书，唯恐他们步海子的后尘。

后来，辍学的兄弟们都散落各地打工，也都干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虽然避开了寒门学子的路，仍旧和哥哥一样怀揣着梦想。但不可能再出海子了，因为后来的岁月，已没有培养天才诗人的土壤。

海子死去十二年后，他和食指(郭路生)一起被授予人民文学奖诗歌奖，这是此奖项首次同时颁发给疯子（食指）和死人。食指之名和郭母姓石有关，有石之子意，可叹，有“朦胧诗鼻祖”的他，在北福三院住了十二年，零二年才出来。

据说开颁奖给死人的先河，是因为都觉得：海子用死，又活了一回。随后，无数的奖项把他捧上了王者的宝座，只是，迟来的安慰终究迟了，它再也来不及宽慰海子那漂泊的灵魂。

海子的死本身也被赋予各种解读，有人认为，他是在用鲜活的生命作诗，有人认为他的死是他和诗歌融为一体的必然结局。他的诗歌里总充斥着死亡的意象：鲜血、头盖骨、尸体…

也有少量学者认为，海子的死和他的早慧有关，因为天才性过早被发掘，他一直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过。他自己就曾抱怨:“童年太过短暂，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收拢，搁置一旁”。他们认为，这样的一个缺失，是他人生最终悲剧结局的主要原因。

他的诗歌仍被作为最重要的精神食粮被后人汲取，他成功用死亡把他挚爱的诗歌，提升到了一个与生死相对的高度。他曾进不去的诗歌世界已经奉他为王者，不得不说，他生活的那个世界和今天的世界：一体两面，好坏对立并生成戏剧冲突。

以海子为代表的诗人，就是被这个世界分割成的物质与现实并存的矛盾体，他们的思想存活在金碧辉煌的诗歌殿堂里，肉身却被禁锢在现实里，经受着最真实的折磨。矛盾的世界，一个诗人必然要和整个世界的荒芜对抗，这种事情又没人能做到。所以他们的结局，要么是归于平凡，要么是疯，要么是死，没有其四。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和将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