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情归何处(六)

朦胧诗派代表之一的北岛(赵振开)和艾青早就认识，他自己说关系很淡，艾青有公子落难的意味，自视清高，身份感强，翻身当家作主人后，就和他们(青年诗人)决裂了。

北岛的话明显带有怨气，说“有点儿公子落难的意味”和“翻身当家作主人”，对艾青来说是莫大的讽刺。结合冯至对艾青的无耻批判，或许能对北岛的话有更深刻的理解，那都是特殊历史造就的恩怨。

冯至晚年把当年对艾青的批判当成自己最大的心病，历史也给了他们和解的机会。冯至去世前不久，曾去病房看望同住协和医院的艾青，据说当时艾青看见冯至拄着拐棍儿，步履维艰地朝自己走去，他感动得伸出大拇指向冯至致敬，冯至也伸出了大拇指（好淳朴的致敬方式）。两位老诗人在那一刻冰释前嫌，把历史造成的恩怨还给了历史。

但是历史并没给北岛机会与艾青和解，艾青也没反省自己的不公正行为，他至少没有公开表示过歉意。回顾艾青和北岛他们之间的恩怨，确实是青年诗人们有错在先，但艾青也实在不该引入非文学力量上纲上线、一锤定音。

北岛和艾青相识时，一个是地下诗人，另一个也没在主流文学界，俩人的关系并不像北岛说得那么淡。根据同事回忆，女朦胧诗人舒婷，当年把《致橡树》发表在《今天》的第一期，是艾青推荐给北岛的，他支持朦胧诗派杂志的公开创刊（从地下走出来）。

艾青恢复名誉后，迎来了第二次创作高峰，并被尊为诗坛泰斗，而对“朦胧诗”的争论也拉开了序幕。艾青加入论争的时间较晚，但一出手就引发了巨大争议。当时艾青选择了北岛发表的《生活》那首诗作为批评对象，因诗句只有一个“网”字，艾青批评道：这样的诗读者很难理解…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怪诗人。

当时艾青那样评说，或许真的是关爱青年诗人的创作，但人家并不买账，认为艾青已经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冲动的青年诗人们，发表了很多非常尖锐的文章，有些近乎人身攻击。比如说他是“僵尸般的老人”，要把他的诗送进“火葬场”，并要求艾青把“占据的诗歌地盘儿空出来”。

面对那些近乎人身攻击的尖锐之语，艾青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这是惹不起的一代。当然，深受刺激的艾青也没有就此沉默，也进行了一系列略为过火的反击。那个时期的争论已经充满了火药味儿，但终究还是属于文学内部的讨论。

八十年代初，伴随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精神文化活动，艾青引入了非文学力量一锤定音。朦胧诗被定性为盲目崇拜西方、散布精神污染、反对人民生活的作品…文学论争被引入一种强大的力量之后，自然无法再争论下去，朦胧诗人们可谓是遭到了致命一击。之后，有的公开反省，有的不再写诗，有的靠近作协，也有的含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