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师居

唐紫镜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前途，伪造一封并不存在的信。即使真相大白，我也无法与之抗衡。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不明白挡了谁的路。你的目的既已达到，我也受逐离院，向君王承诺不入医门，可是我怎么甘心。世事人情如此，你既已不择手段达到目标，显然未损分毫，那我又何尝不可。实力决定一切是幼稚而苍白的谎言。我，便要学学你们，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正想着，不觉间行至一片树林。突然，一个人不知从哪走出来，深灰色面具满錾浅银色纹饰，遮住了鼻尖以上的大半张脸，手臂一横把他拦下。她站住，提高警惕，困意全无。

神秘男子你不甘心，想隐姓埋名苦寻医术，以图日后重返杏林，是吗？

唐紫镜觉得这声音竟有几分耳熟，不由得放下几分戒备，可是丝毫不敢大意。

唐紫镜与你何干？

神秘男子你有没有想过，重回杏林时，若以本来面貌示人，昔日师友和潜伏的敌人都会认出你的？你有没有想过，会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唐紫镜一愣。这人不仅洞悉自己的内心，竟还想得如此周全，如此长远。心下惊诧与疑惑交织，微微躬身。

唐紫镜敢问阁下尊名。

神秘男子凌宪，字章。

唐紫镜倒吸一口冷气。凌宪之名，如剑中尚方，以精湛的易颜之术和对医学理论的玄深见解而响彻医界，却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容，更添神秘之色。

据传，此人曾与先帝有些交集。当时，先帝与凌宪恰好在同一座山游玩，这座山偏僻到无人定居，但景致清幽无二，奇珍异兽时常可见。凌宪来采集药材，被一只角熊追逐，先帝骑马经过看见了这一幕，于是一箭中的，救凌宪于危困之中。二人于是经常保持联络。后来，先帝游猎时不慎从马上跌落，脸上留下很重的疤痕。凌宪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主动请求给先帝手术。术后，先帝的面部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受损的痕迹，十分成功。手术在宫中先帝的密室进行，所以除了先帝，没有别人见过他。易颜界其他人和凌宪面目全改而不着痕迹的技术相比，都是雕虫小技。

奇怪的是，凌宪不收徒弟。无论是富家子弟重金邀请拜他为师，或是才华横溢的医学天才恳请他给自己机会，他都一律回绝。

而传闻中的神仙，竟站在自己面前。唐紫镜觉得不可能。

唐紫镜我如何相信你的身份，恐冒凌先生之名招摇撞骗，有诈。

凌宪微微一笑，伸手拉低树枝，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个果子。唐紫镜注意到，眼前之人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线条硬朗。那果子接近球形，看起来饱满多汁，果皮很薄。凌宪拿出刀，划开一条果皮，里面的汁液溢出来，滴成一条直线。随即，凌宪拿出易颜用的无色针线，迅速缝合，又划开另一道口子，重复这套操作，反复几次，收起刀和针线，把果子递给唐紫镜，全程不过几十秒。唐紫镜看得出神，接过果子，发现果子竟变成了锥形，果皮表面光滑丝毫看不出改动过的痕迹，汁液流失的只是那几道溢出来的微量。再去看凌宪的手，依然干干净净，没有蹭到一滴汁液。

唐紫镜真乃神技。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我易颜，我愿以黄金百两为报。

凌宪易颜随你之意。其实，我还想收你为徒，不知意下如何。

唐紫镜大惊。先是欣喜凌宪神仙如此欣赏自己，竟破例收徒；但是谨慎如唐紫镜，几乎同时就想到为什么、代价是什么。

唐紫镜但不知何以为报？

凌宪我不要黄金。但你要搬来我的住处，学徒一年。

唐紫镜觉得这代价未免过轻，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

唐紫镜可以。一言为定。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行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到了郊外的紫鸢山。紫鸢山以紫鸢花众多而得名，山上长林佳茂，可隔尘市之嚣，是理想的寂静清修之地。山体连绵望不到尽头，山体内部地势复杂，即使熟悉了一片区域，到了邻近的部分依然找不到出路，峰回路转，有无限可能。因此很多人都会选择在紫鸢山隐居。

两人沿山而上，兜兜转转，凌宪停下。

凌宪到了。

唐紫镜见匾额上有三个字，"仰天居"。仰天居很大，数间房屋错落有致。

唐紫镜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吗？

凌宪对，有时朋友也会来，赵师伯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两人刚踏进门，就听门外有人喊。

声音老凌！

凌宪去开门，来者是一个微胖的男子，和蔼可亲，有一对显眼的寿眉。

凌宪这是赵醇和赵师伯。

唐紫镜一愣，这和当时给自己讲学的赵名医根本不像是一个人，但是唐紫镜善于随机应变。

唐紫镜赵师伯好。晚辈姓唐名紫镜。上次您给我们讲学，我们都受益匪浅。

赵醇和调皮地眨了眨眼。

赵醇和哈哈，上次给你们讲学的是凌宪哦，他替我去的。老凌，还在装什么，赶紧给小唐露脸啊！

凌宪缓缓摘下面具，抬眼，无可奈何的笑看老赵。此时朝日渐起，晨曦斜照，鸟鸣交织，其声可闻。凌宪褐瞳澄透，眼尾蕴笑，赫然有仙之概。唐紫镜心中涌出讲学那天的记忆，将它和眼前之人拼凑到一起，心下叹然：冷俊如仙，莫过于此。

赵醇和这就是你说的徒弟吗，老凌？讲学之后你特意托我去向左院使打听她。来的好快，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拜师啊？我帮你们主持。

凌宪正好你来了，那就趁早为好，今天怎么样？

凌宪你先自己转转仰天居，熟悉一下环境，门都没有锁，挑一处喜欢的房间，以供日后居住。休息休息，我们一会就开始。

唐紫镜好。

小唐从前到后转了转，发现仰天居比刚才印象中还要大许多倍，最深处地势逐渐下降，竟有一个湖，湖很大。湖边立石表明，它叫羡湖。湖边也有几间屋，她推开门看了看，最后决定住在靠山面湖的一间。她安置好行李，也不需要清理房间，因为仰天居的房间们也和凌宪本人一样，一尘不染。

今天起得太早，困意袭来，唐紫镜卧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迎接拜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