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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早就褪去喧闹的外衣，隐身在丛林的宁静之中，藏身在整个地球的磁场里，

齐鹭盯着眼前在黑暗中泛着蓝光的镜子，缓缓按下飘在镜子上的接通键。

“齐鹭。”

她顿了几秒才将视线移向镜中的人，

那人是个长着猫耳的男性，此刻正蹩着眉，蓝色眼睛微眯，嘴角下垂，

打量了镜中男人几秒，齐鹭勉为其难正脸看他，

“戚㑼。”

戚㑼冷笑一声：“个子没怎么长，跑路的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那家伙的事，果然是你故意的？”

“哪个？”戚㑼微微仰起头，

“那个试验体，你放出来的？”

戚㑼摊手，

“我哪知道啊，科学家小姐？”

齐鹭面无表情，果断终止对话，

然而通话并没有被挂断，镜子后的人脸上神色恢复如常，

“再不说正事的话，就没有机会了，”齐鹭声音里带上了罕见的恼意，“你知道我会不择手段地毁掉这面镜子的。”

“好吧——既然我可爱的老婆说了——

我希望你能回到实验室里，大家不能没有你。”

齐鹭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树枝，扎在镜子中央，

瞬间晶莹的碎块落落一地，戚㑼的脸在碎块中折射成十几份，

通话挂断，他的消失在镜中，盥洗室里重新陷入黑暗。

她转身走出盥洗室，

小家伙们已经睡下了，没有了人气的客厅显得格外凄凉，窗外是连绵无尽的建筑碎片，阴云不散，常年盘踞在头顶、天空，虽然没有了霓虹灯，这天还是发橙，在齐鹭的记忆里，她只见过一次传说中深蓝色的天空，

那是她第一次去南极，

在那之后，她和戚㑼把实验室地址定在了南极。

太阳升起时，齐鹭刚睡下不久。

猫咪的基因深深地影响了她的作息，使得她在本该活动的时间段显得兴致缺缺，

齐寒率先从被窝里爬出来，看见睡在沙发上的齐鹭，转身回房把自己的被子抱出来，一股脑堆在齐鹭身上，才去洗漱，

唐宣紧随其后，看见被埋的严严实实的齐鹭，顿时玩心大发，也把自己的被子拿出来，堆在她身上，趁着她堆被子的时间，齐寒先洗漱好，趁着唐宣不注意，一个箭步冲进厨房，

虽然齐寒的厨艺是齐鹭亲手教的，但还是不同于齐鹭——他做的实在是太难吃了。

唐宣意外的没什么怨言，只是把齐寒做的“黑暗料理”全部丢了出去，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厨房！”

“啧，我要你管啊。”

两个小家伙遂开始满屋子乱跑，直到将近十点时，齐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两堆被子，

她看起来并不在意来自自家孩子的胡闹，从被子堆里爬出来，

“我出去找吃的，谁想一起？”

她换上从空中变出来的羽绒服，两个小家伙已经在她面前直直站好，

推开门，入眼就是残破的楼道，齐鹭牵着两个孩子跨过植物侵蚀出的洞窟向下走，

他们要去离这里不远的一间小型超市，那里还有一些用人类科技封存的可食用肉类。

“齐鹭姐姐！再给我讲点关于人类的故事呗！”

路上，唐宣一直缠着齐鹭讲故事，

齐鹭含糊地说了一些很难理解的话，诸如“人类在几十年前就濒临灭绝”、“因为不知道的原因消失在大陆之间”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晦涩的话，但是唐宣不理解，

“为什么啊……明明人类文明这么繁荣的哎！”

面对这个问题，齐鹭支支吾吾了半天，

“反正就是灭绝了啦！”齐鹭干脆破罐子破摔，跟唐宣争执起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

这家伙灵活运用歪理邪说的功夫真不赖啊。

齐寒在一边感慨道。

三个人到超市，齐鹭在前面推着一个购物车挑蔬菜和肉类，两个孩子跟在后面挑零食，

齐鹭一回头就看见唐宣用自己的异能装零食，

“骨骼外置的异能不是这么用的啊啊啊啊！”

说着，齐鹭就把唐宣手上的零食搬到了购物车上。

他们挑好东西，准备出超市的时候，齐寒突然接到了史蒂芬的电话，

“齐寒，我们这里有一点事要麻烦你们，可以让齐鹭听一下电话吗？”

“我听就可以了。”

齐寒对这位曾经那枪指着齐鹭的家伙没有什么好感，即使在跟他取得联系时齐鹭看起来很高兴，

他能确定那天的景象除了他没人看见，那个东西……被它指着脑袋，一定很可怕。

齐寒想，却在这分神的短短一秒，被齐鹭抢去了手机。

“那么，请问史蒂芬先生有什么事呢？”

她声音里的笑意清晰可见，她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谙，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齐鹭回了一句，

“好。”

她转头对身后抱着东西的孩子们说，

“走，回去放东西。今天有人包了我们的伙食。”

在离他们住所两公里以外的地方，是地方政府驻扎处，

从那座商场基地里逃出来的人，加上政府，目前都在这里。

而是分钟之后，他们来到这里，

唐宣为这里建筑气场所震撼，对比之下，齐寒镇定多了，他早听齐鹭讲过这些东西，虽然当时因为年纪问题听的似懂非懂。

唐宣对于齐寒的反应很意外，一问才知道是齐鹭跟他讲过，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她的父母，

“对了！齐鹭姐姐！我的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了！”

见齐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真的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了吗？”

唐宣点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齐鹭看她挺起胸脯，笑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

“回去再告诉你。”

唐宣立刻追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帮他们处理完事情就回去。”

刚走进新基地的大门，齐鹭就被从路边冲上来的一群人拿着一大捆绳子绑了起来。

齐寒和唐宣被人流挤的无法靠近齐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绑走，

人群走后，两个孩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什么，

“什么仇什么怨啊……”

“齐鹭姐姐人挺好的啊……怎么会得罪人呢？”

两个孩子在城里跑着，闹着，四处寻找齐鹭却没见四周景象越发繁荣，一个巨大的装置放在路中央，装置前围满了人，人人都喊着什么“杀掉她”之类的话，

唐宣看着这个场面打了个冷颤，齐寒不安地握紧她的手，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两人的身高都算出众，即使是在人群外围也能勉强看清中心有什么，

一个人身兽足的女孩被高高吊起在装置上，因为她脸朝地，齐寒看不清她的长相。

“政府的人呢？少尉先生？别告诉我他们都被你杀了。”

齐鹭盯着底下看戏一般的史蒂芬，恶狠狠地说道，

史蒂芬没说话，转身面对群众大喊：“来啊！我们把这个害人的魔女杀了！”

人群中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黑漆漆的枪口抵上齐鹭的太阳穴，

旁边军人扣下扳机，子弹应声出膛，破开齐鹭的头骨，穿过她的脑子，再从另一边飞出来。

吊着她的绳子突然断了，整个身体落在脚下本用来垫着她的箱子上，一双两人长的翅膀从她的肩胛骨处长出来，伸展一番，

“怎么样？少尉先生对这番风景还满意吗？”出人意料，她没死，张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睥睨着箱子下的史蒂芬，

“‘重生的魔女决心复仇，伟大的少尉先生出手拯救众人’你的计划是这样的？我求你，成熟一点吧，别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齐鹭失了平时的绅士风度，高声嘲讽，

虽然她的腿，她的身子都在抖，痛苦地发抖，

背上长出翅膀的地方也疼……

史蒂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少尉。”

他沉下声，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样，

“因为你，我丢了我的军衔……”

“求你别再妄想了！

我什么都没做！”

齐鹭拼劲全力嘶喊，蜷着上半身大口喘气。

突然间，她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

她不该退让，不该妄想流言能不攻自破，

它们只会像野火一样越烧越旺，然后毁了火焰中心的人的一生。

“你明明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想成为他们的领导人。”

充满野心的少年这么说。

齐鹭收拢翅膀，跳下箱子，人群散开，以她为圆心让出空间，

恐惧充斥在空气中，浓稠而黏腻，

她迈步向前，向前，

“走吧。”

“这里不是我们的归所。”

戚㑼手里把玩着一支维生素D补充剂，看着面前的齐鹭，

“奇美拉小姐，据我所知，研究所的营养应该是很均衡的，你怎么会用到它？”

齐鹭瞪着他，试图抢回他手里的维生素D补充剂，

“人造神先生，您应该知道研究所里并不是这么太平的。”

奈何戚㑼身高比齐鹭高一个头，把维生素D补充剂举高，齐鹭根本拿不到。

“齐鹭姐姐？”

在单元楼下，齐鹭收拢翅膀，把自己包在里面，

唐宣试图把齐鹭从翅膀形成的茧里拉出来，齐寒在一旁帮忙，

“齐鹭？！齐鹭你怎么了？”

许久，翅膀化作碎片消散，满脸是血的齐鹭从翅膀的阴影中重新出现。

“齐鹭？！”两人看起来抖很担心，唐宣攥住袖子给齐鹭擦脸，齐寒搀着齐鹭，被她的体重压的险些摔倒，

他无意间瞟到齐鹭藏在身后的蛇头。

下一秒，齐寒身上一轻，那尾巴消失了。

齐鹭抽回自己搭在齐寒肩上的手，

“别担心，我没事。”

“可是他们用枪打穿了你的脑袋——”

“那是你看错啦！”齐鹭小声打断齐寒，看着他浅金色的猫眼。

齐鹭打开家的铁门，走进这个即将废弃的家，

厨房里放着今天上午拿回来的食材，还有孩子们的零食，

客厅很大，放着沙发和茶几，

进门有一个放满了植物的隔断，在绿叶之间依稀能窥见客厅的一角，

孩子们的房间在客厅的左侧，有一张大大的床，和两个小书桌，是齐鹭给他们置办的。

齐鹭自己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依她所言，她并不需要怎样精致的休息空间，只要能睡就好。

“那、我们要般去哪？”

唐宣迷茫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齐鹭，

“我们为什么要搬家？”

“因为姐姐放心不下你们呀。”

唐宣对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很是疑惑，“啊？”

齐鹭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轻声说：“去睡觉吧。”

“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

因为齐鹭的话，唐宣闷闷不乐了一晚上。

她不敢相信他们即将离开这个住了两年的家，甚至还小小的闹腾了一番，

这连累齐寒也一起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齐鹭只是笑了一下，让他们回去再睡会，准备好了再出发。

两个小家伙如释重负，迅速跑回房间窝进被子里，

齐鹭悄悄锁起他们的房门，那双翅膀，包括蛇头甚至是山羊角从肩胛骨、尾椎骨和头顶长出来，黑暗缓缓吞噬窗外景色，所有声响也逐渐消失，在世界到达寂静的顶点时，一秒被拆分成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齐鹭闭着眼，静静地站在客厅的中央，呼吸着房子里停滞的空气。

彼处半栋房子凭空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

习惯了太阳风带来的地震的人们对这点小小的震动并不关心，继续在本来的生活轨迹上运动着，

狂风裹挟着初雪跌进窗户。

这一次空间折跃还算平稳，没有什么颠簸出现，不然会惊动两个孩子的。

看着窗外的大雪，齐鹭这才想起该准备一个暖风机。

三个小时后，齐寒率先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窗外冰天雪地被吓了一跳，

强行恢复镇定以后，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推开门，一阵暖风扑面而来，

“齐鹭？发生什么了？”

“我用了点小伎俩，咋们的旅行结束啦。”

齐鹭从隔断后走出来，怀里抱着两件羽绒和一张地图，

她看起来有点累，声音也没精打采的，

齐寒上前接过羽绒服，

他看到了那张地图，

地图做工很细致，似乎是用牛皮纸画的，又不像纸张那般脆，

“这是这颗行星地表的地图，你收好，这里地表很安全，千万不要去地下，地下有别的种族，不要打扰他们的世界。”

齐寒点头，拿过地图，

“我得睡会，这一次可能会睡很久。你会做饭呢吧？”

齐寒点点头：“会。”

“那就好。”齐鹭冲他笑了一下，

“我出门一趟。”

没来得及阻拦，齐鹭径直往门外走去，

齐寒想要叫住她，可是身体不听话地走向房间里，

这是她的能力吗？他不知道。

两天过去，齐鹭仍然在暴雪中漫步，

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混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僵硬，化作石块，

她伸出翅膀包裹住身体，梦想着戚㑼能够根据这最后的能量波动找到自己，

戚㑼说过，在风雪中消逝不应该是古神的最后结局，

手心里浮现出青铜的晶体结构，一面光滑的青铜镜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通讯如约而至。

齐鹭消失了，

自从那天她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唐宣哭了一整天，齐寒笨拙地安慰着她，到了第二天她才勉强收了心，开始学习做饭，顺便跟齐寒一起训练。

齐寒很自律，跟时常赖床的唐宣比起来，他能做到每天六点钟起床晨跑，在风雪交加的破碎城市里。

城里都是白雪，路面上似乎还有某种技术的留存，使路面一直以来都没有积雪，

这给齐寒晨跑提供了便利，一个月过去，原本瘦小点男孩身上也长了点肌肉。

唐宣还是没有那么勤快，相比起战斗，她更热衷于厨艺，于是她对烹饪料理的造诣在一周之内就超过了齐寒，成为两人中的“指定厨师”。

没有齐鹭，时间兀自前进，

它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等待某人，

它注定不会拥有恋人。

齐寒照常出门晨跑，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他打了个冷颤，左右张望，

渗白的世界中每一片雪花都呆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移动，也没有新的生命到来。

齐寒没在意，继续晨跑。

唐宣难得起了个早，在厨房里捣鼓着她的厨具，上锅热油，把提前腌制好的鸡腿裹上炸料放进锅里，

然而事实证明即使超越了黑暗料理的水平还是难免炸厨房，初次尝试做煎炸食品的唐宣被油锅动静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翻动锅中食材同时还不忘用锅盖作为自己的挡箭牌保护自己，

油锅里油花四溅，唐宣冷不防被溅了一身，惊叫着跑出厨房还不忘把门关上。

一声爆炸把整个房间炸的灵魂出窍唐宣躲在沙发后捂紧耳朵，等到声响彻底平静，她才从沙发后探出脑袋。

厨房门被炸开，靠近灶台的那堵墙被炸黑，窗户被震碎了，寒风正从那个缺口处灌进房子里，

唐宣回房间穿上羽绒服，尝试着靠近厨房，对于那声爆炸的恐惧让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走进被炸的四面乌黑的厨房，唐宣迎着寒风收拾厨房里爆炸剩下的遗骸，

冷不防一抬头，她在一片黑里看见一抹白，

白的洁净，白的充满生机，

她打定主意出门玩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