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很妙的人和夜晚

苏岚被这小男孩的回答震了一下。

寻常三岁小孩眼里，六岁已经是很大的年龄，被那么说一句，恐怕脸都红了，这小孩的反应却有种异样的成熟。

她心中生出探究的欲望，遂继续问道：“你看到了怎样的风景？”

男孩转过头，重新望向天上的月亮，不说话了。

苏岚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那样意味不明的问题。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问，所问为何。

过了很久，男孩才说：“我在看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

“有人。”

“月亮上真的有人吗？”

“有的。或者说，我相信有。”

“我也相信。”

对话就此结束，两人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

苏岚看着男孩的眼睛，心想这个人实在是很妙啊。然后他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苏岚说：“好。”

他们谁也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原因连现在的他们都不太清楚，或者是因为忘记，或者正因为没有忘记。

苏岚走进了自己从未进过的铁匠铺。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萧条破败。她有些诧异，男孩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父亲不怎么管这些。”

苏岚没有说什么，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困惑这男孩是怎样的父母培养出来的​。

她若是对原作再熟悉一些，自然就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但是她偏偏不问。

于是进入室内，她喝了一杯​男孩沏的茶，喝得很慢，品得很细致。

然后她说：“我走了。”

这实在是很妙的一晚。

……

……

唐三来到这世界已经三年，勉力学会这里的语言，终于摆脱婴儿身份，能够自如地活动。​​

他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晨起练习紫极魔瞳和玄天功，在家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若不是怕其他人瞧出端倪，引来麻烦，他其实还能做更多。

家里很贫穷，父亲唐昊是村里唯一的铁匠。村里没有魂师，用得到铁的地方不少，他家本来应该算是殷实。但唐昊性情惫懒，接活不多，而且大多的钱都去买了酒。唐三有时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这夜，他走出院门，避一避家里冲天的酒气。

村里人都看不起唐昊，除非必要，很少来他家附近。唐三抬起头，一个人静静欣赏天上的明月。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唐三虽不知魂力为何物，但自幼修炼玄天功，自然能分辨出此人的不同。他相当警惕，将紫极魔瞳瞬间催动至极致，袖子里暗暗藏着的几枚铁片蓄势待发。

“你是谁？”

他转过头去，微微一怔，把紫极魔瞳收起。

那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孩。她的神情有种不寻常的冷漠，月光如霜雪般洒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整幅画面异常的和谐。

唐三过去一直在唐门深处，钻研暗器之道，很少有机会见到雌性生物。眼前这女孩尽管年纪还小，却几乎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而且，这个女孩脸上的淡漠和疏离，隐约有种熟悉，让他不能自主地生出亲近之感。

女孩问道：“你在做什么？”

唐三如实答道：“我在看风景。”

听了这回答，女孩神情明显有些意外，过了一会才继续说话：“你看到了怎样的风景？”

唐三转头看向月亮。

月是故乡明，何况这月亮与家乡并不是同一轮。

于是他说：“我在看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

“有人。”

“月亮上真的有人吗？”

“有的。或者说，我相信有。”

“我也相信。”

说出口的话语未经大脑，连唐三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说出这样幼稚的言语。他并非真正的三岁，两辈子加起来都奔三了，早就不相信所谓的童话，尤其是跳下山崖以后。

他注视这这个女孩平静的眼眸，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妙啊。他很想请她进家里坐坐。于是他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唐三没有注意到，自己把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当成了一个可以平视的人而非小孩。

女孩眨眨眼睛：“好。”

走进院门，还是惯常的破败景象。唐三有些紧张，怕她觉得自己家里乱，解释了一句：“我爸爸不怎么管这些。”

女孩没有说话。

唐三觉得自己应该尴尬，但他没有尴尬，因为今晚的气氛实在是太和谐了些。于是他顺着这和谐的沉默，泡了一壶茶，请她喝掉。

当然不是什么好茶，但已经是家里最后一点能待客的茶了。她接过茶时说了一声谢谢，慢慢地喝，细细地品。

然后她说：“再见，我走了。”

就此离去。

唐三看着桌上的茶壶，觉得这实在是很妙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