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机器

“抱歉，和你说了那么多闲事，希望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周连看着远方，眼睛里还有声色地说着。

“没事，我想听，你说吧。她是怎么有这个病的呀？”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继续说下去了， 奶奶好像是50后，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嫁给了爷爷。那时候他们在小农村，爷爷家有一个一层楼的小平房，奶奶也比较勤快，就帮忙干活，劳作。奶奶干活，那叫一个勤快啊！他四五点起床，喂猪，喂鸡，喂鸭。等到太阳刚出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给菜撒农药了。整条村子的人都说我爷爷是上辈子修福了，才娶到奶奶那么好的女人。

结婚的第三年，奶奶有了我姑姑，生孩子的那天晚上。祖父祖母守在房外，期待着孙子的到来。窗边摇曳的烛火，就像他们的心情，忽高忽低，明暗不定。接生婆满头大汗的走出来，说了句“是女孩”，祖父祖母的表情瞬间黑了下来，爷爷抱过哭啼啼的姑姑。祖母接了手说了句“女孩子家家也好，我们家秀娟那么有福气，下一胎准是男丁”

憔悴的奶奶听到了欣慰的话，无力地笑了笑，继续昏过去。她的眼睛就和心一起暗了一点，睡着了。

生完孩子过后的奶奶，没恢复多久，又开始干起了农活。第四年，又有了，怀胎十月又是女孩。当接生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奶奶的心又暗了一度，祖父祖母也没有像上一年那样守在门外。只有爷爷抱过孩子，哄了哄，放在床上就去睡觉了。奶奶抱起孩子，在床边看了好久好久，她哭了就给她喂奶。那一天晚上孩子哭了好多次，后面奶奶干脆就不哄她了，也跟着一起哭。二姑长大之后嗓子很哑，比较粗旷，声音像个男人一样。

奶奶觉得自己连续生了两个女孩，心里很是惭愧，没有生到男孩，便一个劲的干农活。同时，她也很热情，跟邻居街坊都很合得来。但是毕竟是农村人嘛，大家传播信息也很快，大家都说她是个不会生男孩的女人。让自家媳妇不要离她那么近，好像有某种诅咒一样。

奶奶的心又暗沉了一度，渐渐的，她好像没有那么多话了，很多夜过后，奶奶还是没有怀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生育了，那时候就是小农村，大家又反而更迷信了，都说奶奶是个煞星。奶奶整天要受邻居街坊的冷语相对，这些人里面有人是她曾经帮过的，也有她没有帮过的。

爷爷把她赶出来了，借口说她招花惹草。她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可是他们不会听的。她那年30岁，她去打工，她心里总想着自己没生到儿子，是自己的错。自己活该，自己造孽来的。她去了当工资很低的洗碗工，拼命的洗碗，那家店的生意很火爆，她一天洗了两三千个碗。带上手套，手还是很累，胳膊肘都是酸的，自己就是个会说话的机器，还是挺新的机器。

机器需要机油，她不需要，老板看她勤快，想给她加点薪水。她摇头，死都不肯。她觉得老板好像对她有另外的企图，她不肯接受，她也觉得自己就拿这点工资就好。

她就是个机器，还还是个女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