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

晚饭很糟糕，邹加云吃得很不爽，吃得是很干巴的猪肉和富得流油的青菜。饭的质地很坚硬，不和牙齿打一仗它都不心松。莫名其妙地心塞还有寒冷的天气把他带进了医院，他发烧了，硬气的脸多了几分苍白，头发被他揉得很乱，崭新的校服在医院的白炽灯下被反衬地格外刺眼。他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鸡窝头很重，但比压力大的时候好多了。他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了，打了个吊针之后，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他像个沉重的高大柱子倒在床上，吃了六七颗药片后，他艰难地强闭着眼。

“妈妈，我想跳舞。”

“不用跳，我们家没钱。”

“不用，这个很便宜的，我跟我同学说好了，很便宜的”

“别说了，不可能的，我现在还要给你哥哥请明天的假，别说了。”

“妈妈，给姐姐去嘛！她真的超喜欢跳舞的，妈妈求求了，我可以不买芭比娃娃的，可以不吃雪糕的。”

妈妈的嘶吼声，妹妹小小细细的声音和bb奶里奶气的声音像一根根长短粗细不同的线。线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网囚禁着他昏沉的最高级神经中枢，线牢牢地镶嵌在大脑的沟回里。好累啊！不知不觉，他进入了梦乡。

凌晨三点，邹加云醒了过来，他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啜泣。他掀开被子，稳住身形，走出了房间。是妹妹在哭，他弯下腰，蹲在她旁边。修长的手指在她弯曲的背上试探了又试探了，迟迟没有放下。最终，他还是把手收回来了。“妹妹，你应该学习跳舞的。我努力，别哭了，可以吗？”

“不是你的错，哥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要求那么多的。”邹芸芸看着他，在黑暗中，这双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泪水，她微微抬头。她本应该沉默在黑暗中的，却还是能通过那双斜角约为45度的泪眸找寻到她。总说，要哭出来的时候，抬头45度，眼泪就会在眼眶里打转，不会流出来。45度，眼泪也不会流入泪道口，自然也不会有鼻涕这一说法。她就是这样，黑暗中都能找到她。她就是这样，哭都不会哭出来，是位无声的舞者，是位新时代的女王。

“不是你的错，是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妈妈妈的错”邹加云捧起她的手，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

最后，他们相拥而泣。邹芸芸一个劲地点头，疯了一般，泪水爬到邹加云的衬衫上，这让他的肩头湿了一片。生理性盐水渗进他的表皮到真皮再进到皮下组织。

邹加云也哭了，他的泪会发光，像断线的珍珠。他恨自己，为什么帮不了妹妹，改变不了妈妈的想法，改变不了重男轻女的事实。恨自己不能长快点，去工作。他很恨自己读书不争气，将来拿什么回报父母。

他们相拥而泣，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是妈妈对儿子的爱。

这就是邹芸芸，一个想要跳舞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