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花不贵

还没等下课，教室外下起了窸窣的雨。雨水就着湿冷的风吹进室内贴在皮肤上，闷进了骨子里。

徐州市的雨总是绵密，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却有异常顽强的毅力，下起来好像要把天与地长长久久地连成一片。路灯零落的光在雨丝中，圆融成了暧昧闪烁的萤火虫。

窗外淅淅沥沥，树影朦胧，路灯昏黄。她把蓝色格子长柄伞撑开，踏进雨幕中，将路灯的光晕踩碎，揉成点点星光。

许祎一个人撑着伞走在雨幕里，张平昨天和她说时间定在了十二月一日。

最近几天一直在学校里，除了昨天下午去了趟少年宫外就一直在学习。许祎也知道自己如果去了国家队就不会再保持现在的学习状态。

距离上次见孔令辉已经过了十八天，距离十二月一也就只有十几天的时间。

口袋里的小灵通响了几声，许祎将它拿出来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乡音，“祎祎啊，你来的路上去菜市场买点小白菜吧，你姥爷来了。”

“哦好。”许祎挂了电话就往菜市场的方向走，这一块是繁忙的住宅区，也自然少不了热闹的菜市场。

下雨好像也不能阻挡人们追求美食的脚步，等许祎到了菜市场就看到和往常一样拥挤的人群。

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数了里面的现钱，刚好是二十块二，许祎本想给自己换个胶面的，看来又要重新攒了。

因为钱太少买不了肉，许祎就买了点豆腐和菜，顺带着买了一小簇小雏菊，林林总总十九块八毛七就花出去了。

撑着伞快步走回家，菜市场离家不远，两个路口的距离。刚到家属院小区外头就看到了对面家的王叔，许祎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许你哥哥今怎没跟你一起的？”王叔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筐子。

“我哥打比赛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许祎想要帮王叔提菜筐子，却被他摇手婉拒。

“外面还下着雨呢，你快回家吧。”王叔说着扯了扯身上的黑雨衣，“前些日子我儿子又给我送了些龙井啊碧螺春什么的，有空就带你哥哥来喝茶。”

“好嘞，王叔您慢走。”许祎目送他离开后，才抬步离开。

路上碰到了经常给街坊送面点的朱婶，她高兴地拉住许祎的手，“姑娘我今天在电视上看你哥哥了，打的真不错，还是亚军嘞！”

“是吗？那真不错啊。”许祎笑到没眼睛，她今天一直在上课，没赶上直播，路上还提心吊胆的。

“喏，拿着。”朱婶说着就把一包烙馍放到许祎怀里，“这是我今天新蒸的，拿回去尝尝好不好吃。”

“哎，那过几天您一定要来我家吃饭啊。”许祎嘱咐道，楼层矮，各家之间串门也就都成了常事。

“一定一定。”朱婶笑着应下。

刚推开家门，许祎就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祎祎回来啦。”母亲小步走过来接过许祎手中的菜，准备和父亲一起在厨房里大显身手。

“姥爷。”许祎把外套扒下来，换好鞋后就坐到姥爷身旁的沙发上，“您看这是什么？”

“花，朵朵瓣瓣的，好看着嘞。”姥爷笑着接过许祎手中的一把小雏菊，“应该买红的，白的不吉利。”

“哎呀，好看就行啦。”许祎笑着耍赖。

姥爷笑得有些无奈但依旧高兴，“昕昕去打球去了？这么晚了怎还不回来的？”

“昕昕比赛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呢。”母亲笑着将洗好的梨放到桌上。

“哦，祎祎是不是也得去打比赛了？”姥爷说这话时语气里有些不舍，但都被他草草掩盖过去。

许昕零一年的时候离家去了南京，后来又去了上海打球，离家越来越远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十二月份许祎就要走了，真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再见上一次面。

姥爷在苏州的一个小镇住着，每逢节假日母亲都会带两个小朋友去苏州陪姥爷住上一个星期。

许祎的大半个童年都是在小桥流水处度过的。

吃完饭后一家人坐在门外小院子的棚子里，雨渐渐地停了，徐州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南方很少下雪，但好在江苏并不是特别南。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姥爷生了个铜火盆，许昕和许祎两个小孩子向那红堂堂的烟火里丢栗子。

啪的一声蹦出来一个裂壳的熟栗子，两个小孩争着抢着，但都会把第一个蹦出来的栗子剥好给姥爷吃。

那是雪天里的乐事。

梨花的瓣子是用月牙做的，雪是用梨花的瓣子做的。一家人说说笑笑，小桌上放着四杯热茶和一盘梨，还有母亲新插的雏菊花。

“这花多少钱？”姥爷突然询问道，他来的车站里的花买九块四毛，但他的车票钱才刚六块七毛二。

“花不贵。”许祎笑着摇摇头。

中途许昕打来电话，父亲有意逗逗他儿子，摁下接听键后就对着对面喊：“你打错了吧？你是谁啊？”

对面的许昕一脸不解，“爸？我是许昕啊？”

“许昕？我没这个儿子啊，你是不是记错了？”父亲还没说完对面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四个人围着那个手机笑，最后还是姥爷想和许昕聊聊天，才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许祎没蹭上几句，一直在倚着椅背学金鱼吹泡泡，怀里坐着自家田园猫拉拉。

学金鱼吹泡泡太上头，被父亲突然就来了一下子，吃痛地捂着额头，许祎一下子直起了背。

怀里的拉拉被吓了一跳从怀里窜下去，窝到一旁咬尾巴毛。

“昕昕快快回家啊，姥爷给你做好吃的。”

“哦！银牌啊！我们昕昕真是太棒了啊！”

听着那边老爷俩的唠嗑声，许祎把嘴紧紧闭上，她再学吹泡泡她就倒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