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本座疼你……”
薛蒙回房急急忙忙地锁了门，刚转过身，就见楚晚宁已经坐在桌案旁，摆弄起那堆红色纸笺。他神色虽依旧如往常般平淡，却总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薛蒙左看右看，有些不解的摇了下头后，取出袖中貘香露，往手边的杯底倒进一些，接着与茶水混搅在一起给人放在了桌角，“师尊喝些凉茶吧。”
“嗯，放下吧。”楚晚宁边说边展平一张纸笺，拿毛笔随意沾了沾砚台后就准备下笔，突然，见一只手从身旁伸过来，直接将他的手掌按下，楚晚宁抬了抬头，不解的看着面前人，“你做什么？”
小凤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另一只手指指着尚干的砚台，对人轻声开口道：“师尊，弟子还没研墨呢，您先别急啊。”
屋内的日光明朗，洒在两人身前。楚晚宁闻言指尖可见地顿了顿，将手抽离后，平静的抱起砚台放在自己对面，抬眼看向薛蒙，“那你研，”之后便收袖坐到另一边，无聊的捏弄毛笔上的细毫。
薛蒙嘴角勾起浅笑，抓着磨子，一下下转动。不经意的抬眼，只见那人沐浴在暖阳中的侧脸平和，仿佛棱角都被磨消，无神的眼底此时也只有柔光覆上，好如镀金的神明。他眨了两下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有股酸涩在眼眶里盘旋。
明明是这么好的师尊，墨微雨他怎么忍心，那般对待他八年，……
楚晚宁垂着眸子，软塌塌的撑起下巴，看上去像极了只没睡醒的白猫，他的眼睫在天光下细细颤着，蓦然，似是注意到身旁异样的目光，起身拧头看了看，“你在做什么？”
“……弟子方才好像听见一声猫叫，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他看向楚晚宁的目光简单而呆愣，让楚晚宁准备出口的训斥都尽数堵在喉间。
楚晚宁轻抚了抚后颈的酸痛，复又一脸困惑的低下了头，说道：“研墨吧，别分心。”
“弟子遵命。”
此刻窗外的梨树下，正遮着一道斜长身影。墨燃假意经过，屈身藏在了树后。随着房中两人的交谈，掌心食盒被他捏的越来越紧，横杆仿佛要碎裂。
白猫的身影在窗内依稀可见，少年望了望天光，垂下眼深深吸进口气，心上好似被猫儿挠着，难受得他牙痒痒……
“那师尊今晚留下吃饭吗？弟子近日学会了些新菜肴。”
“……有荷花酥吗？”
“这…这道，弟子还不是太精炼。”
薛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一点黑墨沾在指尖，从他侧脸滑过。
楚晚宁挥着手里的狼毫，在纸笺上留下几个大字后，轻轻说道：“那我尝尝别的。”
两人的对话随着清风飘出窗外，如像一把诛心的短刃，毫不留情的刺戳在墨燃最脆弱的地方，却不肯直接要了他的命。
简直要疯了……
夜里的餐桌上突然多出一双筷子，四个人里就属墨燃不自在，一个人跑进跑出的在楚晚宁面前晃悠。
随着夜气入深，菜肴一道道被端上案来，楚晚宁这下才睁开紧闭的眸子，平淡眼神直冲着对面的墨燃。
墨燃不经意被他这么一看，举盘子的手忽然顿了顿，接着看着自己面前的蟹粉狮子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赶忙将盘子递送到楚晚宁面前，自己端身坐下。
碗筷摆好，四个人围桌而坐，各有心思。
楚晚宁夹了个狮子头放在碗里，咬下一口后只感觉嘴里苦腥腥的，有些难以下咽。
他秀眉微微拧起，眼圈都因这味道而呛红。
猩红的火星子在壁炉内崩裂四溅，倒出一片明光。
墨燃坐在旁边一直偷瞄着他，此刻见人神色有异，赶紧扒了口碗里的狮子头，咸腥的味道一瞬间在口腔蔓延。他黑着脸，直接在几个人面前起身，跑回了厨房，片刻后又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
此时的楚晚宁已经欲吐又止，抬眼看见墨燃走来，张开的唇瓣赶紧又闭紧，低下头再次咬上一口。
盘子里的荷花酥散发着香甜气息，让人感觉周遭都冒起了粉泡泡。墨燃远远就看见楚晚宁还在吃那碗蟹粉，皱了皱眉后，加紧了步子快步走来，俯身将那盘荷花酥递到人面前，说道：“长老，尝些甜的。”
他眼底泛起让人无法拒绝的亮光，楚晚宁鬼使神差的准备伸手，哪只手掌才刚冒出桌案，眼前的香甜却被人一把推开，他转了转头，只见薛蒙一脸不满的放下了筷子。
“墨微雨，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吃饭，甜食该放在餐后吃，这还需要我教你？”小孔雀两手抱胸，指尖沾了点荷花酥的碎屑，被他狠狠扫下。
面对薛蒙这么明显的针对，墨燃并没像往日那般执言回怼，而是目光坚定的举着自己手里的荷花酥，盯着楚晚宁。
桌案上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师昧全程低着头不言语，只时不时抿上两口清茶。
楚晚宁被人看得有些发毛，口中的苦腥气死命劝他收回理智，收下面前这盘荷花酥。他摇了摇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眼见那指尖就要够上盘沿了，突然喉间一股热流涌上，腥甜气息堵在口中，让他皱紧了眉……
那人终究是狼狈的离去，雪白袖口将桌案上的银耳粥掀翻在地，留下一片残糜。
墨燃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眼见着薛蒙撂碗追出去，他喉间一哽，慢慢坐下身子，将那盘荷花酥放在自己面前。
一旁的人不曾开口，只是利落收拾起他们的碗筷。从厨房取来一盏梨花白后，扣一声放在人桌案上，“阿燃…我不想逼你。”
青白色的瓷瓶，被橘色釉彩染上，只觉残阳似血……
②
苑门外的竹林里，楚晚宁捂着口鼻，快步甩开身后跟来的薛蒙。待真正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失力地撑起身旁石壁，忍不住吐出一口脏血。
“呃……”
黑红的鲜血顺着岩壁滑下，青绿的岩石顷刻便被血色染得通红。
有雪白的丁香花随风飘落在人肩头，楚晚宁皱紧了眉，粗暴的将肩上衣襟拽开，只见有几处凸起正在肩部的皮肉下涌动，撕咬着他的筋脉，滑进血肉里吞噬人骨髓。
他雪白的身影瑟缩在青碧里，因痛苦而细细颤着，指尖不经意便被锋锐岩石磨破，有长长的血痕被留在青绿上，触目惊心。
这种情况已是近日来出现的第三次，每次来袭，都伴随着万虫蚀骨般的疼痛，狠狠折磨着他，简直生不如死。
傍晚的那盘荷花酥热了凉，凉了又热，墨燃举着仅剩半瓶的梨花白，有些烦躁的对瓶吹。
酒水入喉，带着其原本的辛辣，一瞬间将心口都麻痹，墨燃端过盘子，捻起一点酥渣后，黝黑的瞳孔渐渐有些迷离。
身后的廊门处突然走进一道身影，楚晚宁轻轻掀开帘子，看见在里面的人是墨然后，干咳一声，开口问：“荷花酥…还有吗？”
夜风伴起晚烛，悉悉索索地吹进房中。墨燃的面色此刻被酒气熏成酡红，抬眼一瞬，眸子深处竟隐隐有红光乍现。
楚晚宁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烛火下那人一双惨白的手伸出，直接拽起他的袖子拉扯过去。突来的失力感让楚晚宁眼底涌现一抹惊慌，待定回了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身后的人拦腰圈住，腹部的一双手紧实有力，如同坠进囹圄。
“晚宁…好想你……”耳边的湿润感掺杂着酒气，一下下喷洒在他的耳廓，楚晚宁难受地摇了摇头，突然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捏紧腮帮。
他被迫张开口，凤眸一凝，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就被压在了身下。“墨微雨，你做什么！”
“晚宁别动，本座疼你。”墨燃无声地松了松腰上扣带，不顾他反抗，一把将人的手腕捞起，抵在了头顶。
“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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