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生命真谛(1)

2003年未知

　　病发的重了。

　　更重了。

　　一天比一天的重。

　　就是在那一天，我记不清了，脑子是一片空白，没有补充，手上没有力气抬不起来。只能沉在床上，与洁白的被单融为一体。人死了被推进太平间，那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很美的想法。死了就没了，正好解脱。

　　这个机会上天给我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天的慷慨大方，它从来不会奉献一点，它喜欢人的性命，它想夺走最美的东西。

　　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大病中，意识模糊不清，我突然就有了夜夜呼唤“爸爸”的习惯，整个人白天就像一张纸，没有生命，身体不会动。夜里总爱胡思乱想，一想起来就停不下来，脑子像放映机一样放映着从前的事。有时候记性好真的不是好事，一件非常恨的事，越是抗拒想要忘记，就记得越清楚，忘记是一种奢侈。

　　…………

　　那段时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死亡的日期就在明天。想不到奇迹发生了，手术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死亡的时间延后了。多了活的时间。整个人成天是半死不活的。

　　……

　　我不怪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敢从心底发誓。我只是恨他，我想他既然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去死，说明我对他早就不重要了，就算是怪罪也不会有机会。一个成天躺在床上的病人，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一旦失去最后底牌，就真的没有一点用处。

这意味这你将被这个世界抛弃，是这样的 ，反正我都要死了，迟早都会死亡，活不成了，还在意什么。

　　…………

　　2003年10月12

　　手术后的第一个晚上，心里倒是久违的踏实，从手术台出来后就一直昏睡，大半的晚上，明明早就没了意识，脑子一片空白。可还是听到了那句轻轻的“我在”。我的第一个反应，我真的以为他出现了，就坐在我的身边，没有抛弃我，这一切都是误会。

　　我的手术，是他帮我做的，他后悔了，他可以抛弃所谓的功名，他意识到了亲情的重要，他回来了，来到了我的身边。

　　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都会好的。

　　他是顶级的医生，他治好了那么多病人，他研究过那么多的病例，他有经验，他做的手术一定不会失败。

　　我感受到，我的手被人牢牢握住，我的心在跳动，速度很快。是激动的，我太高兴了，眼睛里湿润润的，不知流泪了没有。

　　……

　　第二天，我醒来的第一眼是失望，我相见的人没有出现，“我在”是叔叔答的，他不会来，始终没有出现。

当我望着叔叔那双红肿的眼睛时，真想抱住他，告诉他，“你给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我终是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拥抱，只是坐在床上，继续望着天花板，余光照在他的那边，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染湿了洁白的床单。

一切陷入沉静，没有一丝细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