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周六很快来临，空需要大早起来，因此派蒙前一天晚上就被他轰去荧的房间。他将响个不停的闹钟关闭，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

即使是这个时间点，清晨依旧有些冷，初阳刚升，金灿的夕阳从地平线一路蔓延，像地毯一样铺在这座城市之上。虽然出了太阳，可早晨的阳光没有温度，只是隐隐给出一丝热量。

空没有做早饭，而是稍微饶了远路去包子铺买了刚出炉的热包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购物中心走。

现在距离正式开幕还有好大一会，购物中心也才开门没多久，不少店家正在张罗开张的事，可购物中心外已经密密麻麻侯了不少人，见状空只能从购物中心后面的员工通道走。

从后门到自己的店需要经过会议室，空经过时会议室的门开着，他看见其中正在准备的嘉宾，草草扫了一圈，没想到达达利亚这样的咖位也自降身份大早来到这等化妆。

达达利亚没有在化妆，他坐在那抬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需要核对的节目单，忽然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一样，他抬起头，刚好与准备收回目光的空视线相汇。

一瞬间，达达利亚冰冷若霜的脸上带上了灿烂的笑容，他一米八大高个，像个超大品种的金毛似的，起身到门边撑着门框，满怀期望地看向空:“早上好。”

“早。”

空淡淡的回答声让身后因为又一次没看住达达利亚而自责不已的经纪人顿住伸出的手，看达达利亚如此熟络的态度，即使空翻了白眼也能确定两人认识。

公众人物有素人朋友不可怕，经纪人目光犀利地扫过空的身后，确认没有人跟着，也没有摄影偷拍后松了口气。素人朋友不可怕，怕就是怕别有用心之人歪曲营销，达达利亚现在势头正盛，虽然圈内人缘不算差也要提防他人。

用经纪人的话形容达达利亚就是一只披着笑脸面具的狐狸，作为顶尖模特而非爱豆，达达利亚自然不用国过度使用人设包装自己，平日他情商不低，言论也不需要公司太过于操心。

可现在黄发青年显然对达达利亚的举动感到反感，他却视而不见，仍我行我素地堵着走廊搭讪。

空敷衍应和达达利亚接连不断的询问，半晌他注意到脸色精彩的经纪人，挑眉觉得有些好笑，便抱着手半倚靠着墙壁，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无声地说道:“后面。”

达达利亚回首看去，经纪人满脸黑线盯着他后背的杀伤力不亚于出门买东西没带钱，他浑身一震，挂上心虚的笑容说:“姐……”

欣赏完经纪人摁着达达利亚的脑袋向自己道歉的好戏后空和房间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末了拎着尚未吃完的包子离开，在他身后的达达利亚一直紧盯不放，像是没吃饭的饿狼，实属没有礼貌。

“把你的眼睛收一收。”经纪人恨铁不成钢，“让你开窍不是开这个窍。”

“哎，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达达利亚收回视线，笑道，“他简直是我的真命天子，我怎么就不能为他开窍了？”

“就你这模样，不是姐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可别耽误人家孩子了。”经纪人摆摆手，打住达达利亚说下去的势头，回身催促化妆师准备。

空在店门口遇到正准备送花的温迪，这个时间遇到他全然在预料之中，空原地站了会，看温迪这次居然在门口犹犹豫豫才决定走过去打招呼。

“啊，真巧，早上好呀。”温迪一怔，很快换上笑容，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花束上，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空，似乎在等青年接过这一束花。

“是挺巧。”空抿唇轻笑出声，有意无意地看向叶片上还有水痕的纯白色月光花，“很新鲜的花。”

闻言温迪脸上闪过欣喜，献宝似地将花捧上前:“今早上刚到，喜欢吗？”

这一次空没有犹豫地接过了花，他柔和地看着洁白的花瓣，片刻又将视线移到温迪身上:“多谢。”

青年说着，唇瓣翕动，他沉默半晌补充道:“不过无功不受禄，等您有时间了我亲自上门，结算一下前段时间鲜花的费用。”

温迪一时间说不上话，瞪圆了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空，他或许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转转绕绕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离开的温迪记不太清，好像是强撑着精神随意和空攀谈几句后他就狼狈地逃离，他脚步逐渐慢下，停下时转头看向店面的玻璃，虽不清楚却也能模糊地倒映他的身影。

温迪说不上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却疼得厉害，许久他缓过神来，嘴里咕哝着什么，蹒跚地往自己店里走。

周年庆正式开始之际广场的音乐震耳欲聋，在店里的空闻声抬起头，见不少人驻步停留。广场实在热闹，空看店里的女孩们时不时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他不由一笑，略做苦恼地说道:“活动开始也没多少人来，我也不想去看，哎……”

店员倒机灵，听到空这么说立马会意，赶忙凑上去生怕错过这次机会:“那我们去外面宣传一下吧，刚好前几天印的传单还没发完。”

空一笑，摆摆手让她们随意安排，对表演活动感兴趣的熙熙攘攘走了，没兴趣的空也不强求，见还有店员在店里，于是起身准备到外走走。

广场的活动如火如荼，购物中心的人流量依旧不减，空慢慢踱步到边缘，这个位置不如其他地方拥挤，却也刚刚好能看到下方表演的一角。

空稍微有了兴致，双手搭在扶手上微微俯身看着下方。

“不下去看看吗？”

声音自背后响起，空不需要回头便能知道来者是谁，他微微侧头，无奈笑着。

“你不也没下去吗？”

“流浪者。”

流浪者跟空的羁绊可以算众人中特殊的那位，以至于在整件事的后期也理不清，剪不断。空早已经习惯流浪者不温不火，视他为眼中钉的态度，只是面对流浪者在修缘面前口是心非的偏爱时，空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流浪者也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偏爱。

其实流浪者身为人偶，有时候可以依靠自己从影响里脱离，当时空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觉得这样的流浪者太奇怪和分裂，像个双重人格一样。

这是一个闭环，清醒过来的他会因为被影响时的作为对空报以说不出口的愧疚，但同样，重新被影响后他会觉得清醒时的自己恶心可笑。

回到现在，流浪者拿捏不准空对他的看法，就如同那时空一样。

流浪者此时穿戴严实，只露出那双美艳的紫眸，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大概是背着经纪人偷跑出来的，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两人在人海里隔了两个身位，流浪者认真地看着他，霎时间人声远去，空留二人对视。

“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

来时流浪者费了不少力气，他没有把握找到空，只是根据自己的情报结合达达利亚最近甚是开心的模样猜测空在这，他如同无头苍蝇，在紧密的人群里垂首快步走，眸光时不时抬起四下寻找。

他本以为他找不到空，却不想和以前一样，无论人多少与否，他都会被旅行者吸引。

流浪者走上前与空并排站着，他无心去看表演，反而看向天空，那里清澈而遥远，许久他收回目光询问空:“你准备离开这里吗？”

“我喜欢这里。”空摇摇头，“而且我的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了。”

“你有想过之后的事吗？”流浪者道，“如果我们不能离开，像这样插足进你的生活，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有时候空不得不承认流浪者过于直接锐利，这的确是空不得不面对和思考的问题，只不过先前他一直欺骗自己，而现在流浪者将这个问题捧到他的面前，强迫他必须面对。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虽然我想说无论如何我有我的生活，你们也有自己的身份，终有一天分道扬镳，但就现状而言并非如此。”

“我本以为那段旅途已经结束了，我可以把它藏起来，不用去回忆。”

“我不清楚你们来到这到底是对我的惩罚还是解脱，是你们的自我欺骗还是真心实意想要悔过。”

流浪者出神地看着空，看着阳光照耀下的他，看着清风卷起发丝的他，看着满目愁然的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他。

徐徐微风中流浪者用尽全身力气遏制住自己想要抬手的欲望，他耷拉眼皮，咬着下唇，放在栏杆的手半握拳而颤。

他没了往日的锋芒，没了不可一世的跋扈，他回到了那时还是人偶的他，仇恨自己却又无措。

“会结束的。”

说完流浪者压低帽檐，他转身离开，直至最后一秒才不舍收回目光。

倘若他没有再次触及世间温暖，又怎会贪恋短暂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