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新的进展

清晨，阚潭声慢慢睁开朦胧的睡眼，这才意识到，她今天居然是自然醒的，照往常，尚明烛肯定八九点就把她喊醒了。等她意识清醒过来之后，她才意识到，昨天好像也是如此。

她下床走出房间，轻轻拧动尚明烛房间的门把手，悄悄地推开了门。尚明烛正坐在书桌前，身旁摆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堆满了稿纸，上面满是尚明烛清秀的字迹，阚潭声没有细看上面具体写这什么。

“嗨，明烛，早饭吃了吗？”阚潭声悄悄拍了拍尚明烛的肩膀，随后便开始整理自己杂乱的头发。尚明烛被这突然的接触惊了一激灵，她猛地一回头，才意识到阚潭声在自己的身旁。

“啊？哦哦哦，还没呢，我看看现在几点了，”她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笔记本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啊……要不待会我干脆直接早午饭好了，哦对了，那个……你要是去食堂那边吃的话……帮我顺路带一杯拿铁就好。”

尚明烛一转过脸，阚潭声就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尚明烛生活习惯确实算不上精致，但也并没有太随意，然而现在她眼前的尚明烛，显然是颠覆了这个。

头发杂乱地垂着，双眼无神，黑眼圈清晰可见，精神涣散，形容憔悴。阚潭声赶快凑到了尚明烛面前，她想不明白，几天没和尚明烛碰面，她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你怎么了？你这……就好像是……几年没休息过了一样，”她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了尚明烛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地捋顺了尚明烛前额杂乱的头发，“出什么事了？我们两个住在一间房子里，甚至几天都没怎么碰面。”

尚明烛的眼神垂了下去。

“那个案子……”

“什么案子？”

“就是几年前，关于我……我父母的那个。”

“那个案子……”

“最近因为投入了新设备，所以有了一点新进展。”

“我……我以为早就已经结案了，霸天虎的袭击。”

“本来是的，但是后来就发现很多线索都对不上，所以就……嗯。”

“呃……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得明白，在命运的面前，众生平等。其实我一直在规避讨论我的身世，主要是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

尚明烛缓缓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了阚潭声。

“我……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偶然获得了什么无常天之力的幸运女孩。我……我自己，我就是指我自己，诞生于生命诞生之初，我伴随着地球上生命反反复复地迭代更替一路走到了现在，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能了解失去的痛苦。”

“你活了将尽46亿年。”

“或许吧，在这漫长的人生当中，我曾以各种生命形态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个体，我们都相处的很久，但最终他们都会离我而去。我这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次分别，甚至是那种生离死别，对此我甚至不被允许有所作为，只能放任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我而去。”

“显然我们也是。”

“对，你们也是，你们最终都会离我而去，同样，你们也和我一样在面对别离时无能为力。我……我不会劝你从这阴影中走出来，我知道，没有人能真正的从这里面走出来，哪怕是我，时间可能会淡化它，但永远不会祓除它。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始终停留在那里，那些案子、分别或许很重要，但它们绝不是你生活的全部，甚至不是大半部分。”

尚明烛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她轻轻抱住了阚潭声，拍了拍她，说道：“谢谢。”

……

“张耀锋？那个……你现在有事吗？就是如果没事的话你帮忙把这个表填一下呗。”尚明烛快步推开了张耀锋的房间门，拿着几张纸在张耀锋面前晃了晃，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张耀锋调整了一下坐姿，凑到了桌前，看了看桌上的纸。尚明烛则径直脱下鞋子靠在了张耀锋的床上，认真的翻看起了手机里实时的消息。

“动作挺连贯啊。”张耀锋笑着看向了尚明烛。

“躺会儿，躺会儿。”尚明烛摆了摆手，也笑着说道。

看着尚明烛憔悴的神色，张耀锋的笑容便又逐渐消失了。他关心地看着躺在那的尚明烛，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先快速填完表格。

过了一阵，张耀锋把笔放在了一旁，准备把填好的表格递给尚明烛。他这才注意到，有一阵又一阵细微的鼾声正从床的那边传来。

他看着尚明烛愣了一阵，便放下了手中的表格，走到了床边，捡起躺在一旁的手机，关掉屏幕并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蹑手蹑脚跨过尚明烛的身体，轻轻拉上了窗帘，关上灯，悄悄走了出去，随手掩上了门。

尚明烛逐渐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她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地辨认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后才意识到，这是张耀锋的房间。“吱……”她推开了门，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领子，走到了客厅。

张耀锋正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他抬起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尚明烛，便坐了起来。“睡得还好吗？看你睡得这么香，我就没打算叫醒你，”他笑着耸了耸肩，忽然站了起来走向了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我估摸着你也饿了，听阚潭声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点什么，所以我就给你整了点吃的。”

尚明烛还处在一种懵的状态，她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睡梦中缓过神来，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坐在了张耀锋身旁。

“怎么，要不我喂你吃？”张耀锋一眼就看出来了尚明烛还在犯迷糊，便把碗捧到她面前，笑着问道。

“啊？哦哦哦，不用了，显然……不用了。”尚明烛赶快接过碗，放在了茶几上。

“我睡了多久？”尚明烛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从……从三点，昨天下午三点，到现在……凌晨两点，十一个小时。”

“我睡了十一个小时……啊……看来待会我得赶快走了。”

“去哪？物证室吗？我跟他们联系过了，你先至少休息一天吧，你看看你这个……这个黑眼圈，鱼尾纹都要出来了，其实……你真的该去照照镜子。”

“什么？不是，你怎么就给我推掉了？这是关于我父母的案子，这事对我有多重要啊！不是……就算是他们不知道，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尚明烛顿时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张耀锋赶快轻轻抱住她，说道：“先别急，先别急，我……我……我能理解，我当然能理解。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承认你很看重这个，但是你不能为了这个就这么作践自己吧。”

尚明烛挣扎了几下便把张耀锋推了开来，说道：“反正我不在乎，如果我能有机会知道是这一切的真相是什么，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反正他们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再牺牲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听到这，张耀锋看向尚明烛，叹了口气，伸出手抹掉了尚明烛脸颊上的一滴泪珠，说道：“你觉得无所谓……”

“嗯。”

“那……明烛，我真的希望你能意识到，尽管你已经失去了很多，但在这个世界上，仍然存在着在乎你的人，懂吗。”

看着张耀锋诚挚的眼神，尚明烛最终还是撑不住了，扑在张耀锋的怀里泣不成声。张耀锋没有说话，静静地抱住了她。

过了一阵，尚明烛的情绪渐渐地平息下来，张耀锋便轻轻地拍了拍尚明烛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听话，明天好好休息好吗？还有，就是以后不要再这么糟蹋自己了，好吗？”

尚明烛默默地点了点头。

“乖。”张耀锋笑着说道。尚明烛慢慢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

……

正午时分，尚明烛渐渐打开了房间门，从张耀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张耀锋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她，自己睡在了外面的沙发上，让尚明烛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看见尚明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从张耀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陈远虑尽管已经被张耀锋预先通知过了，但还是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Bonjour，我是说早安，或者说……午安，正好到午饭饭点了，张耀锋交代我说把你的午饭顺便安排上。”陈远虑笑着把一个冒着热气的碗放在了桌上。

“啊……”

“都是自己人，犹疑什么呢？那么久没好好吃饭，肯定饿了吧，凌晨那碗面你也没吃几口。”

“好吧……”

“有一说一，你这睡了一觉，气色好多了。”说着，陈远虑从厨房又端出了另一个碗，随后把一双筷子递给了尚明烛。

尚明烛从陈远虑手中接过碗，又是一碗面，就仿佛是和昨天晚上的是同一碗。

“我说怎么张耀锋的厨艺好像忽然大有长进了呢。”尚明烛笑了起来。

“显然你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陈远虑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

“好一出偷梁换柱。”阳光的笑容终于又回到了尚明烛的脸上。

过了一阵，陈远虑忽然放下了筷子。“对了，最近研发部那边关于钢钳的‘质量转换’技术有了些突破性的进展，你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其实我还是有点……你应该懂的，我就是感觉我还是放不太下。”尚明烛想了想，说道。

“呃……尚明烛，我……我这么说吧，听句劝，别让这个事情彻底操控了你的生活，你的生活不应该只被对过去的不舍所侵占，生活中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奇妙的事情……是吧。”

尚明烛深思熟虑的很久，笑了笑，问道：“研发部下午几点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