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论道

“弟子昊辰，拜见师父。”

恒阳已被接回旭阳峰主院，如今他修为虽失，但灵脉完好，还能重新择道，再度修炼，已属万幸。

恒阳清修多年，心如磐石，又或许早有所料，遭此大变亦不见颓丧，反倒愧疚于徒儿为护自己所做的牺牲，赧然道：“昊辰，为师……感激不尽。”

昊辰轻声道：“师父言重了，弟子们只求师父安然。”

“为师穷极一生，苦苦专研大道无情诀，但越是钻研，我越是质疑自己。昊辰，你可知，旭阳峰的修炼心法并非只有大道无情决。”

昊辰点头：“还有一部大道有情诀。”

恒阳欲起身，昊辰扶了一下。

“我当初自认道心坚定，一心以为主要心怀苍生之念，便不可再生私心私情，于是，我果断选择了无情决。可进来修炼频频遇阻，我想到你们的劝解，逐渐明白，无情决最高的心法在于忘情，可情不生，如何忘？生了情，又如何无情？”恒阳缓步走到窗边，道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窗外绿景如茵，鸟语花香。

万物蓬勃生长，生命的气息扑鼻而来。

昊辰站在恒阳身后，微风调皮，撩动师徒二人的发带。

“那师父可曾想过，情是什么？”

恒阳侧耳倾听，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儿天赋超绝，必能参悟自己悟不透的层面。

昊辰道：“徒儿从前也不明白，甚至恐惧，害怕入情会毁了我的道。大约要历经真正的生死，方大彻大悟，方明了，情有百态，喜怒悲愁是情，爱憎怨解是情；情无处不在，我敬师父是情，友爱同门是情，保护百姓是情，怜惜草木也是情。师父，情是美好的，情无罪，无需止，无需禁。身为修仙者，我们要做的是修身克己，不纵情而为，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肩负起保护苍生的职责。弟子以为，有情还似无情，无情还似有情，才是无情决的要义。”

恒阳认真听，陷入冥思。

“师父若还未择定道，不如下山入世，真正当一回凡人，感受他们的喜乐忧愁，体验他们的脆弱坚韧，您自然会明白，何为苍生，何以护苍生。自然，也就能找到您的道。”

“为何？”恒阳还不大明白他的提议。

“您自幼修炼，天生拥有不同凡人的力量，在您眼中，凡人渺小，需要保护，可必要之时，他们也极厉害，能做到神魔都不一定能做到事。”昊辰见他抬了眸，微微俯身执礼，“一如有些时候，受人宠爱的小猫小狗也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万物相生相克，苍生，便是如此奇妙。师父，凡间有众生之态，凡人乃苍生之重，见凡人，如见众生。”

——见凡人，如见众生。

恒阳呢喃：“化天地，见众生，太上忘情……原是如此。”

他有所顿悟：“昊辰，为师明日便动身，旭阳峰就交给你了。”

“旭阳峰有师兄师姐主事，昊辰听命便是。”

今日听了这许多，若还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岂不枉为一峰之主。恒阳大笑，拍拍他的肩：“是为师眼界狭窄了，你师兄师姐亦是当世出类拔萃的修仙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他们可以被自己定义，却不该被旁人以偏概全。

昊辰含笑以应：“徒儿也要感谢师父，让徒儿想明白了，一些徒儿从前想不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