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1.“恶女”

【他们欢呼雀跃的样子真是丑陋。神明散发的光辉永远不会降临在将所有过错归结到他人身上的人，夺走他们的美丽只是第一步。】

冥星（影）小姐，大人他们已经出发了。

空灵的男性声音传荡在狭小的冷色系房间里。只有几个森森白骨做成的装饰品是这里唯一的点缀。

尽管此时已是深夜，这里的灯光依旧昏暗。

屋子前方的小书桌上，少女眯缝着漂亮的黑色眼睛，慵懒地将脑袋枕在自己的左臂膀之上，戴着黑色真丝手套的右手随意把玩着一张扑克牌。

天花板上，一盏吊灯散发出来的淡淡暖黄色光辉似乎是这黑暗空间内唯一的温暖，尽情倾洒在少女恬静的脸庞上，将原本散落在脸颊两侧的青丝也映衬得泛着点点光泽。

额头处的碎发挡住了少女的大部分眼睛，不温不火的笑意让人摸不清她的心思。

静悄悄的，只有扑克牌旋转的呼啸声和她有意无意地用脚尖轻点地面的敲击声还能让人听见。不然，倒叫是让人觉得这屋子丝毫没了点生气。

良久，她似是觉得有些厌烦了，直起身，随手将手里的扑克牌从桌子上拂到了地面，朱唇轻启。

斯兰德翎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带我去，想来也是不在乎我这一张牌到底是凶是吉了。

她这一句话似乎是在抱怨，但是细听起来语气却很平淡。感觉就像是刚睡醒的猫发出来的那种慵懒的嗓音，鹅毛般地轻拂过你的心尖儿，让人听来发痒。

灯光照耀下，少女的影子竟开始向黑暗处延伸，直到完全融入其中。而没过多久，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

同样是黑色的头发，有几抹蓝色混迹其中。位于脑袋两边几乎完全透明小巧的犄角，中间也是蓝色的结晶状固体。

黑色的眼睛被淡蓝色的左侧单框眼睛遮掩住，一条挂着蓝色结晶的链条随着少年的迈步无助地荡漾着。而少年同一边的脸颊上，蓝紫色的行星印记显得格外明显，他的耳朵上还挂着红皮蓝底流苏。

少年径直走到少女的面前，突然俯下身来单膝跪地，身后和犄角一样拥有着透明外观和两小段蓝色结晶体的尾巴垂落在地。

靠在椅子上的少女将身体所有的支撑都交给了椅背，托起腮帮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所有动作，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少年缓缓将先前少女丢下的扑克牌捡起，然后恭敬地双手托着伸向了少女的面前。挡住了大部分下巴和嘴巴的蓝底白穗图案围巾随着少年的动作飘落在身前，黑色短款斗篷舒展。

冥星（影）小姐，您的牌。

直到少女轻巧地伸出一只手取过扑克牌，少年这才改变原本跪着的状态。

斯兰德翎影，你难道就不好奇这是哪张牌吗？

少女将扑克牌拿到和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眼神看着牌面。

被唤作“影”的那位少年摇了摇头。

冥星（影）小姐自己清楚就可以了，属下身为影的职责只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其他……

斯兰德翎呐呐，你还真是无趣。

少女打断了和少年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长篇大论，心里有些抱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影就只会说这些她完全不想听的大道理了。

斯兰德翎明明以前还跟我抢过吃的，现在就只会说教了。

听完这句话，影就立刻跪在地上，头低下，声音有些惶恐。

冥星（影）小姐，那是我年少还不懂事，请把它忘了吧！

少女看着影，嘴唇微抿，面无表情。接着她又将目光转换到了书桌前的窗外。黑色的夜一望无际，也没有几颗星星。据说在这颗星球上，想要见到流星雨根本就是奢望。

斯兰德翎我也想出去……看看流星雨啊。明明这张牌……寓意还挺好的呢。

少女状似无意地将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那张牌的正面对准影。影看到了，牌面上，红色的小丑奸笑着玩着杂耍。

大王（大鬼），曾经少女也笑着拿着这张牌给他说过寓意。万事顺遂，尽管中间可能会路途曲折，但是最后一切都会按照最好的方向发展。这无疑是最好的一张牌了。

盯着牌面久了，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又将脑袋低下。

冥星（影）小姐，大人吩咐过，您要负责在他不在星球的这段时间‘保护’好子民们。

少女将大王放回书桌上散落的牌里，无序地垒成一摞。清脆的一个响指后，下一秒就再不见任何一张扑克牌了。

她轻松地一跃，从椅子上跳起落到地面上。双手拍了拍身上精致的黑色小洋裙上的灰尘，迈步向门外走去。

在路过影的时候，她嘴角轻轻勾起。

斯兰德翎影，你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是效忠于谁的。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影的眼神变得和屋里的灯光一般晦暗不明。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放松，似乎是看开了，然后逐渐消逝在黑暗中。

独自走在外面黑暗夜色中的少女感受到影已经回到影子里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着自己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慢慢地走出宫殿，丝毫不管沿途那些不知所谓而阻拦她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影解决掉了。

看来最后还是清楚自己的定位了呢。

她想着。

以前的影不是这样的，但是自从她同意他跟父亲大人的影交谈过后，他的性子大改，连那些她最讨厌的繁文缛节也慢慢都堆砌起来。

难道他不知道她每次看到的时候，哪怕脸上再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也是有些不爽的吗？

谈到她的父亲——那个大人，名为斯兰德曼。

冥王星所有居住的人都是奴隶，除了像她一样住在宫殿里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影。斯兰德曼以雷厉风行著称，所有想要叛逃的奴隶都会被各种手段折磨。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但是她并没有拯救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句好话都从未说过。

奴隶们私底下称她为“恶女”，这她也是知道的。

总有人认为她和父亲大人一样，心狠手辣，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旦她去求情，那他们只会沦落到连现在都不如的苦难之中。父亲大人对她作为影军下一届统领接班人的教诲就是，不要对任何人手软。

父亲大人让她“保护”好子民们，也不过就是看着他们不要造反。

久而久之，无论是天灾或是人祸，只要是一点不如意，奴隶们都觉得是父亲大人或者她的错。她的“恶”名远扬，她的“恶”行哪怕是三岁的幼童都能掰起手指一个一个地报出来。

真是无知啊。

她嗤笑。

冥星（影）小姐，前面就是奴隶生活的地方了，要回去吗？

影透过影子发出了声音，他知道她最不喜那些人了。

她停下了脚步，脑海里一直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奴隶区离宫殿不算远，但也有好些路途。

不知是哪间破屋内传来一个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歌谣。甜美的嗓音，夹杂着无限的爱意，荡漾着，荡漾着……

少女听了一小会儿，目光似乎是能够透过那堵破墙看到里面温馨的场景。哪怕是在这样的艰苦生活中，依旧散发着的母爱的光辉。

曾几何时，她也享受过这样的温暖。

斯兰德翎回去吧，准备收拾东西，几天后出发去凹凸大赛。

少女清冷的声音随着她的转身，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无尽的夜色中。

几天后，少女将东西带好，坐着从宇宙中拦截下来的一辆搬运车，离开了冥王星。

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这么早就接到消息的奴隶们看着飞船飞远，一个个欢呼着、拥抱着，唱着只有佳节才会被允许吟诵的歌谣，拿出只有大喜事发生才能享用的全麦面包。

她向下看着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着的星球渐渐地离她远去，有些好笑。

刚才那些人的行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她和父亲大人都离开了，只要还有影军在，他们就一日不得翻身。不然怎么说他们无知呢？待会儿那些闹事的就会被影军制服了吧。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与她无关了。

她已经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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