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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

你病了,真的

已经十一点了。

我靠在床上,正在核实今天的几份报表。

他从旁边轻轻蹭过来,把我笔记本的亮度调低了一点,很小心地问我:“今天这么晚怎么还没用弄完啊?”

“具体要求刚刚才上传,我就是核实修改一下。”

我仍然盯着屏幕,暗了一些,眼睛没那么痛了。

他又往我这边挤了一点,给我当人肉靠垫,开始按揉我的肩膀。然后,我听到一丝极轻的叹息。

我偏过头看他——果然,又是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眼尾淡淡的红,亮亮的眼瞳巴巴瞅着我,把高挺的鼻梁和潇洒的下颚线都融化得像柔软毛茸茸的大狗狗。

“这是我自己的工作。”

我笑着对他说,故意把“自己”二字说得很重。

“我知道我知道……”

他有点紧张地坐直,“是不是都没关系,我就是想陪着你。”

“好,很快就弄完了,你不要跟我熬太晚,不然又要不舒服。”我抬手在他软乎乎的后脑勺上揉了揉,看他瞬间很开心地弯了眼睛。

我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的对话,我渴望了至少五年。

1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是:

“话筒要手持麦还是电容麦!?大提琴是自己带上台还是工作人员搬!?凳子是自己带上台还是工作人员搬!?灯光是追光还是定点光!?面光亮前上场还是亮后上场!?”

好长一串,用“句”这个量词实在太耍赖。

好吧,用“说”也很耍赖,毕竟我是吼出来的。

但是没办法,音响太吵了,时间也很紧急。

那时我大二。

手里攥着新年晚会道具统计表,顶着咋咋呼呼的音响和漫天乱转的灯光,我站在舞台上,站在他面前,盯着那张在彩灯下只能看得清轮廓的脸吼道。

新年晚会集体联排只剩这么一次了,他课程排不开,最后一次联排成了他第一次彩排。

工作人员数量很短缺,作为主办方校艺术团团长,我只能一个人化作三个,道具组灯光组音控组几头跑,手能提肩能抗,要效率,要稳妥。学校很多人认识我,多半都是因为指导老师的一句话:“长相是女孩儿,干活是男孩儿。”

他听我吼完,把琴弓和大提琴换成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机屏幕对着我,解锁:

我刚刚问的所有信息都写在备忘录里,还贴心地加上了名字和年级:何玄,大三。

他好像还对我笑了笑,灯光老师正在调试设备,整个演播厅乌漆麻黑,红红绿绿的灯柱时不时在舞台上扫过一圈,他的牙齿倒是白得反光。

不错,真自觉,这比朝我吼回来效率高多了。

“谢谢!!”

朝他吼完我的“感谢配合”,我就拿着统计表匆匆下台。

要说真正看清他的脸,是在新年晚会的正式演出。

正式演出,我回到现场观众席开始我的原本的控场工作。

他的节目排在开场,化妆老师好像给他勾了眼线,貌似还打了点眼影,远远看过去,眼眸闪亮,眼尾漫着水红,魅惑勾人。

低头引弓按弦的时候灯光正好把又长又密的睫毛阴影打在脸上,勾勒出雕塑一般的五官线条。

他的手很大,很白,骨节清晰但不粗糙,能拉温柔婉转的旋律,也可以演奏激情澎湃让人热血沸腾的乐章。

很精彩,很稳,作为开场简直理所应当。

大一大二的女孩儿叫成一片,大三大四的稍微矜持一点,和自己左右的闺蜜娇羞地咬着耳朵。

嗯,真是好皮相。

我攥着对讲机在心里发出跟楼下八卦老太太一样的感慨。

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的工作人员们累得够呛,送观众退场后一个个瘫在观众席打瞌睡。出于心疼,我把他们都打发回寝室,剩下的东西送回准备室,我一个人也拿得了。

也就一箱互动道具,一箱对讲机,一个抽奖箱,一袋工作牌,一袋现场资料手卡。

我总是这样,大家估计也习惯了,没谁推脱,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收拾完演播厅,和值班师傅打声招呼,我扛着一摞箱子进了电梯。

摞得太高,有点儿挡住我的视野。所以当电梯到达一楼,我抬脚刚往前走一步,突然感觉手里一轻,我的第一反应是:

这不值钱的批发道具还有人要抢!?

偏头诧异地看过去,一个男生端着我手中的箱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和我对视的一瞬间,眼睛弯起来:

“团长!”

叫得真甜真亲切。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要不是那双格外亮的眼睛,光靠远远看了个节目,还真记不住。

“何玄……学长好。”

明明高自己一个年级,这么乖的一声“团长”是怎么喊出口的啊!?

“学长等人吗还不回去?”

我礼貌地寒暄,同时盘算着怎么把箱子抢回来。

“我看他们都空手出来了,你还没出来,怕你东西太多拿不动。但是……门禁卡忘带了,只能在电梯口等啦。”他边说边示意我往准备室走。

哦?等我的吗,有点感动。按理说他开场节目结束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硬是等了三个多小时,就是为了确保我东西拿不拿得动?

是不是瞧不起我。

感动和尴尬混合在一起,让我发出一声干笑:“谢谢学长啊。”

东西放好,我俩顺理成章地结伴回公寓。

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他很小心地和我保持着两个拳头的距离,过马路的时候也很自然地让我站在里边。

我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好皮相,好嗓音,好教养。

又过了一会儿,他偏头轻轻问我:“你冷不冷?”

“啊?不冷啊。”

我感觉走这么半天背后都是暖烘烘的。

他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接下来没走两步,他就开始闷咳。

我听着有点难受,又不好直接关心。如果我是他的话,要是有人这个时候嘘寒问暖,我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软弱也好生病也好,收到别人的关心都会让我感到挫败。

所以总有人说我有偶像包袱。

什么嘛。

但是他好像没有好转的迹象,右手握成空拳在胸口轻轻锤着,还是一阵阵咳嗽。很明显他想憋住,但每一次都被咽喉的不适呛出来。

等他脚步明显因为气息不稳慢了下来,我实在看不下去:“学长你感冒了?”

他顺了顺胸口,还是对我弯着眼睛:“没有,有点儿呛凉风。”

“你不会演出结束,到了后台就一直站在电梯口吹冷风吧?演职人员可以回观众席的,我记得艺术团通知过的。”

我有点儿戒备,仿佛一个怕被老太太碰瓷儿的新手司机。

“我没带门禁卡,进不去……”他有点儿委屈地看着我,呆呆的。

“哦!……抱歉,我忘了,没别的意思。”

我瞬间失去表情管理,竟然把这茬儿忘了,毕竟人家好心好意帮忙,刚刚不舒服也尽量忍着,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有点儿失落地低下头。我偷偷瞄了一眼,感觉他毛茸茸的发顶有两只软趴趴耷拉下去的耳朵。

很快走到寝室楼下,我弥补着叮嘱:“回去还是喝点药,早点休息。”

他眼睛突然就亮起来,朝我很开心地答应了一声。

“还有那个……”我鬼使神差开了口,“你眼影好像还没擦干净……”确实,淡淡水红的眼尾我盯了一路了,虽然这么看温柔乖顺得很,但总归是化妆品。

“啊?”他愣了一下,懵懵地抬手在眼睛上蹭着,因为不停咳嗽眼里还蓄着泪光,看着可怜又可爱,让我想起了我室友家里那只不让上床睡就对着她大眼睛巴巴挤眼泪的比熊。

对可爱的欣赏很快被尴尬代替:我发现他眼角的水红色貌似就是天生的。

“呃,没事没事,挺好的,别把眼睛揉坏了……”我呵呵笑着把他的手拽了下来——再揉就真瞎了。

他又看着我很开心地笑了。

“快上去吧,团长晚安。”他轻轻地说。

于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就是,真爱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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