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航问诊

我首先是国家的人，然后才是你的人，请相信我对你的爱不少于国家。”这是我在某军校贴吧看到的一位军嫂的日记里记录的丈夫对自己的承诺。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大家才有小家，这是每个军人铭记的道理。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女情长的波动在所难免，这也是心理医生在潜艇部队不可或缺的原因。在学院的时候，跟随教授一直在追踪航母远行过程中战士的心理波动情况，也在跟随记录飞行员等高度专注职业人员的心理波动情况，潜艇远航期间的战士心理波动情况一直处于空白，也使得对于今后潜艇指战员选拔工作仍处于T计划时期的水平，没有进展。

这次回到基地，我在工作之余参与着模拟中心的短期特训，以适应潜艇的远航环境，开展潜艇长航期间的艇员心理检测工作，我还是很开心的。

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心理检测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等待着随航问诊的过程也是忐忑不安的和兴奋的。对的，这次杨晓燕也会一起去，她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特训通过的比我还快一些，有了这个开心果，长航的日子一定不会缺少欢乐。忐忑不安的是如果跟随801艇长航，怎么办？虽然我们已经表明是亲情，我们现在都有了心仪对象，可毕竟因为他，我的蝴蝶都飞出了我的心境，我也曾真正的对他动情和思思暮暮~~人家说相爱的人会心动，三年前，不，准确的说是四年前，我对他就是那样心动的感觉，每时每刻想着他。回到基地以后，我有时也会思考一下我和他之间的感觉脉络，就像做思维导图一样的分析，我与他相识于渤海之滨大连，我是教官，他是被选拔者；我与他相熟与黄海明珠青岛潜院，我是医生，他是患者，我将他从普通青年医治成为潜艇的合格战士；我与他相知于南海三亚，我们是战友，答疑解惑，互相鼓励，危难时思绪难眠…………就是这样的脉络，可是他没有延续下去，当相知变成相恋时，他退却了，他选择了潜艇作为伴侣；当相恋转变成相亲时，我离开了，我选择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要记住蝴蝶的教诲，决定了就去做，不要有牵绊…………我们这女大男小，世俗眼中的姐弟恋、我们这我曾是教官，他是学员的世俗不伦恋就是这样奄奄一息了~~~此刻，我们彼此见面，不过寒暄而已，我们彼此工作相交，已不是之前的肺腑之谈，而是官方问诊。

在舰艇学院的三年间，我承认我的心里有他的存在，时而漂浮在眼前，我会想他正在做什么，出海了吗，遇到困难了吗，和父母沟通了吗，吕艇长的牺牲对他的影响还是那么大吗~~但也只是偶尔时而的想一下，这种感情似乎真的已经是我们离别时所说的亲情，一个姐姐对于木讷性格弟弟的担忧与思念，而不是心动了。“子晴，你猜咱们随哪个艇出航？”杨晓燕打趣道。“我怎么猜的到呀？”“801，就是那艘最新型潜艇，有过极限航行90天的潜艇。子晴，你知道吗，那艘艇就是我们支队的，我见过他们尚堂艇长，人很不错的。哈哈哈哈”“是嘛，那我到时候得见一见啦！！！”杨晓燕走后，我的心里默念道，出行前我一定要与卢一涛好好谈一谈，也要与于湛谈一谈。

“金医生，你有什么事嘛？”卢一涛显然对于我的到来显得惊讶。“好久不见啦，这次回来之后也没有好好聊一聊，有时间吗？”“好的，咱们去海边吧！”“卢一涛，你想念大连吗？大连的海风和三亚的海风不一样，一种是冷淡的味道，一种是温暖的味道，你有木有同感呢？”“没有，我觉得大连的海更好，那里是我的家乡，有我的妈妈在；三亚的海也好，这里是我要保卫的海疆，还有我的生死之交的兄弟们，还有你也在这里。”“这三年过得好吗？卢一涛，这次回来，我觉得你比之前更加成熟了。”“金医生，我很好，出海工作，上岸休息，有时候和姜耀他们一起娱乐一下，但是你一直不和我们，还有我联系呀？”“不是回来了吗？我们还是朋友，也是良师益友呀！！！我没有忘记你，也一直在和尚堂打听你和其他人的近况，我能否尽己所能给与帮助呀！卢一涛，你要学会分清工作与生活，和在一起开心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舒服。”“金医生，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吗？”“一种和舒适的感觉吧，放松安心，不需想太多的事情。呵呵呵”“真好，金医生我希望你还是我的教官，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我也希望你不要背负太多，不要留在过去的生活阴影，向前走，快乐幸福下去。”海岸线多长可以测量，潜艇在海下潜伏多深可以测量，潜艇军官有多么重的责任无法丈量！所以，儿女情长，感情纠葛要放开心扉的去解开纠结之处。也许，这次谈话，我和卢一涛都会有了新的方向。接下来，我要开始自己的新使命和新生活了。

“您好，于湛在吗？”“在”。“子晴，你怎么来了？”

于湛问道，“我来看看你，顺便和你道个别，我下午要随801艇出航，进行深航中潜艇官兵的心理状况监测。”“嗯嗯，一起走走吧！”于湛与卢一涛不同，他是海军战士学员，一直读到博士，对于技术和战斗部队的情况很是了解，现在的工作也是致力于解决战斗部队的技术和装备问题，以减少战斗损伤和提高战斗力。与卢一涛更加不同的是，他更能理解我与蝴蝶的关系、海军陆战队的经历，我们之间谈论更多的是生活与乐趣，与工作无关，例如我俩从不会选择漫步在海边，也从不会看着大海而发呆。这一次依旧如此，我们沿着基地的5000米越野道慢慢悠悠的走着，聊着，他在不停的嘱咐着我应该注意什么，如何照顾好自己，坚持不住了要怎么办，哈哈哈，他都忘了我去的任务就是如何适应深航心理研究，他的建议却是很新颖，在我之前所想的音乐、运动、诗歌等方法之外，他还提出了游戏、突如其来的惊喜、期望，还有就是美食等方法途径，对我还是很有启发的。让我惊喜的是他送了我一台CD影音机，还附加了老牌搞笑电影和励志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卓别林无声电影等，突然想到在深海看到卓别林的无声表演，气氛一定很好！对的，我还要下载一些猫和老鼠的片段，两者配合一定会更加好！

漫步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我们都要工作，回归岗位。每次和于湛这样的漫步后，都是一种豁然开朗、心情愉悦的感受，这就叫做舒服啦。他临走之前，没有任何疑问关于我和卢一涛所在801艇一起出海，除了祝福和嘱咐，都是希望我能平安的归来，他说他会在码头等着我。是呀，每次出航在码头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每次归航也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这就是一个潜艇兵最幸福的时刻，也是另一部电视剧中白云对沈艇长最大的爱，此刻这也是于湛，不苟言语的先生对我的挚爱吧！等着这次长航归来，我一定要在码头给他一个拥抱，以表达我的爱慕~~哈哈哈，我还是高冷的金子晴吗？还是高冷的金子晴，我也有温暖少女的一面。

“金医生，我好难受啊，休更的时候除了休息，一点意思都没有！”显然，今年刚刚26岁的溪南没有姜耀做了父亲的沉稳，还是一个大男孩子的气息，和他的聊天中，我可以陆续感受到，它对于枯燥乏味工作的忍受，也可以感受到他作为年轻军人的担当，溪南最大的问题就是心理的年轻，阅历不深，而无法沉淀。我给他的建议则是生活本身就是乏味的，生活本是无趣的，而你的生活要想有趣，首先你得让你自己寻找到快乐和兴趣。溪南对此若懂不懂，我的引导也不可太具有指向性，只是略微的一带，比如此刻我和你的聊天就是我的乐趣，也是我的工作，而你的工作可能是与机器打交道，但是你也可以把它们当成活生生的人，你得每一下操作都是与他的交流，它是可感可知的。“溪南，没事的时候，咱们多聊聊天，你就开心啦！！！”一个大男孩笑哈哈的走啦，笑的原因嘛，不是我引导得好，而是我送给了他一个杨晓燕带上艇的曲奇和巧克力，多么简单的快乐！！！对，这就是我要给基地的第一条建议，在潜艇中储备一些美食，比如巧克力、曲奇、慕斯蛋糕等等让这些年轻的官兵得到突如其来的开心。

今天是深航的第四十五天，官兵心理状况也是波澜不惊，没有大的问题。我选择调查追踪的对象之一，尚堂，本艇的最高指挥员，与我进行了对话。“子晴呀，你想问啥呀？”“尚艇长，深航中有什么心理问题需要我来疏导吗？”“哈哈哈，没有没有。”“第一次深航，你的感受如何？”“还好，我想念大地阳光，还想念岸上的美食啦！”“正常啊，你多和艇上的年轻人聊聊天，这样子时间就快点，他们也开心。”“职责所在。尚堂，你每次深航都会想什么呀？有木有特别焦躁不安的时候？”深航中潜艇指战员都处于高度专注状态，艇亡人亡，我与艇荣的道理深刻每个人心中，而作为最高指挥员，一个命令，一句话都是决定生死胜负的关键，所以尚堂的神经可以说每天都处于紧张的状态，箭在弦上，是最恰当的形容。“想的最多的是潜艇安全航行，平安归航；想的最少的也是潜艇；偶尔也会想想你现在向往的岸上美食…………哈哈哈，单身狗嘛，无牵无挂！！！”“尚堂，辛苦了！你很棒了！”“子晴，你说咋就我单身呢！你都想通啦！”“可遇不可求，谁让你拒绝沈文呢！不过你觉得我的开心果杨晓燕怎么样？她可是超级好感你哟！”“是挺好的，人家都说女博士是第三类人，所以还是看看吧！”“哥们，我也是第三类人啦？？？”“没有没有，口误！！！”“好好考虑，我一定祝你一臂之力！！”尚堂这个人，低调细心，好男人不用说，也许就是缘分没有到吧！呵呵呵，与我不合适，总会遇到合适的人的。我的报告中又可以加上一条，基地要充分重视大龄军官婚恋问题，会影响工作状态~~哈哈哈！！！

“叮…………”，“一级戒备”，作为心理医生，我无法插手什么，能做的只是屏住呼吸的支持他们。“全艇一级戒备解除，航向转变，向太平洋海域前行，执行紧急任务。”一瞬间的紧张消除，全艇又开始了新的准备，由于任务不明，只知道任务区域，每个人都是期待和不敢松懈的状态，我无从打扰，默默地看着，也默默地向炊事仓走去，这是在这个艇上我除了心理辅导，能够唯一帮得上忙的工作。艇上空间狭小，炊事仓配备的人手也不多，在这次深航中我和杨晓燕就主动到了这里帮忙，厨艺大增。人家都说飞行员的伙食是最大的，其实不然，潜艇兵的伙食也不差，差值就在于新鲜度。为了增加大家的食欲，我建议在饮食搭配上注意色彩，鲜亮暗淡搭配，不要单色。最近我搭配了一种名叫深海鱼歌的菜品，鳕鱼清蒸，配上鲜亮的樱桃点缀，还有萝卜条~~好看又美味，深受欢迎！杨晓燕作为山西人，改善了艇上的面食只有包子、馒头的状态，增加面条啊、各种面食花样，也是促进了大家的进餐热情，由于他的出色厨艺，好多官兵已经不叫他杨医生了，而是面食姐姐！！！

又一次的开餐时间，在餐食厅我看到了卢一涛，看样子还不错！虽然面对这未知的任务，依然很放松的状态！看到我，他没有回避眼神，而是看着我憨憨的笑着看我。“你好呀，卢一涛，还不错！”“嗯，还不错。金医生，你咋才和我聊天呀？姜耀和我说第七天就和他聊天啦！还有溪南、高迪也是。”“呵呵呵，不要像个孩子，因为你成长了！你自己不也说状态不错嘛！”“金医生，金医生，我觉得自己还不错，但是现在通过瞭望镜看到海面，还是会想起吕艇长，想起那年的事情。我尽力克制着不去想，但是看到海面还是会想到。”“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映射反应。你只要不要有负担就好，说明你在想念吕艇长。就像晚辈思念逝去的长辈一样。卢一涛，坚强点，人不是万能的，你很棒了！！！我相信你！！！”“金医生，谢谢你！”“好了，卢一涛，好好吃饭。”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我就离开了餐食厅，卢一涛确实越来越成熟了，但是过于沉闷，心里的事情往往不愿意表达出来，这也是潜艇指挥员的通病。一是常年的远离陆地航行，使得他们更加敏感和锐利于人事；二是这样狭小的空间，空气的流动速率慢，人的表达欲望不强，尤其是潜艇老兵；三则是责任使然吧！！在艇上加设一些娱乐活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距离接到任务通知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我们以常规航速在航行，期间多次规避外国反潜机、外国潜艇和军舰，距离目标任务区域还有五天的距离时间，五天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五天内会发生很多未知，比如海盗，比如两国对峙。想的有点多，我还是希望此次航行顺利平安，但是我们每一个在艇的人都会做好“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准备。

今天是深航的第六十天，我们到达了任务区域，但没有收到任务通知，处于待命状态。这几天我的心情也处于一种焦虑状态，可能由于已经在海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吧，我在悄悄地看于湛送给我的卓别林电影，还有猫和老鼠的动画，以缓解我的焦虑心情，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处；每当深夜，在夜不黑暗的舱室中无眠，我努力怀想于湛在舰艇学院和说说过的话，发现他飘得越来越远，变得模糊，我变得更加焦虑；而处在同一空间的卢一涛则无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仿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一样；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我是不是中了魔法，一名心理医生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这样的我，无法入睡，我一个人在舱外默默地看着管道，心中出现了这样一种场景：我在一个貌似鲸鱼的壳子里，在偌大无际的海洋中漂游，飘呀飘，海风吹、海浪打、狂风虐、暴雨淋，盒子外面还有陌生人也和我一样，但是他的世界是光明的，而我的世界是黑暗的，我不能跟丢了他…………很无助，在自然面前，我们乃至我们人类整体都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我只能躲在盒子里不离不弃的跟着他，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