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起—五叶

“江澄，江晚吟，醒醒!”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江澄感觉自己不断，下沉，下沉，耳边有人在呼唤，最后江澄拧着眉，头痛欲裂的睁开了眼，入目是漂泼大雨里一张讨人厌的脸，江澄心道真是晦气，魏无羡说的没错这家伙果真披麻戴孝戴孝的，让人生厌……

但……魏无羡？魏无羡!江澄像是才想起魏无羡，一股巨大的慌恐感，将江澄从虚无中拉回现实，雨水淋湿的衣服传来刺骨冰凉，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长久的怔愣以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心底不竟嗤笑，江晚吟啊江晚吟，到底是酒喝多了，做什么黄粱美梦，魏无羡和莲花坞里的父母，姐姐怎么可能还在？母亲又怎么可能抱你，江澄啊江澄，真是可笑，当初是你亲上乱葬岗，打杀魏无羡的，怎么梦里又梦到了他，江澄啊，你不该恨他吗？你这人可真是矫情……活该……活该孤身一人

对，上月赶走的姑娘说的对:你这样的人，活该孤身一人孤独终老，呵，对，孤身一人，孤独终老，哈哈……

大概是极致的落差，让人实在受不了， 江澄笑着笑着竟流出泪来，唯剩的理智让他推开蓝湛，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去

蓝忘机被推开，握住伞柄的手，一时无措，自己清楚的看到那人睁眼时眼里浮现的呆愣，再到转瞬而逝的厌恶，到最后竟不知怎么的神情越发复杂，又哭又笑

他所见过的江澄，是求学时彬彬有礼，傲骨翩翩，是后来的不可一世，蛮不讲理，粗鲁暴躁，弃年少好友于不顾，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今日的他。

他眼底的神色自己不懂，但又莫名的心生怜悯，那双眼，像是失去了至宝一般，

言语不可形容，而如今只能看到大雨滂沱里那人一袭紫衣轻袍，乌发散乱，银冠微斜，雨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他身上，而浑然未觉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向前，而漫天的大雨像是要砸碎眼前这人的满身傲骨，但从头到尾除了开始的那声嗤笑，再无言语……

兄长，江晚吟似乎和你说的很像，但又不同。湛，不明白

蓝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许是心中的道义作祟，一步一步追上那人，将手中的纸伞撑在了那人上方，而自己的衣摆和那人相交，蓝湛没有出声提醒，静静的站哪里，但却不曾出手扶起摔倒在地上那人，江晚吟满身傲骨，应不喜人扶，默默的看着着庞陀的大雨，听着雨水敲击地板的声音，悠悠的蓝湛久违的想起那个夜雨……

那时兄长失踪，自己和魏无羡被困玄武洞，自己心里难免惶恐，可身旁的魏无羡却坚信江澄一定会回救自己，昏暗的洞中，魏无羡眼睛亮的吓人，但也如他所想，江澄回来了，洞口碎石被移开的那个夜里，如同今日一样大雨磅礴，不同的是雷电闪烁映出一张桀骜的脸，眉眼冷冽，面色微郁，眼底青黑，疲惫难掩但眼中尽是自己未在这张脸上领略过的风景，对，风景，即便后来自己与他多有不合，也不得不承认，江澄是好看的，美的，而这张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无不显示着主人的关切担忧，不安烦躁，同时又夹着另外一些东西，自己看不懂，也看不透。

而看到自己怀里魏婴的那一刻，这些复杂情绪都化为光，亮了，然后又不满的撇了自己一眼，似乎怪自己没把人照顾好，当时自己也是满腔委屈，无人诉。被撇的那眼在日后沉淀中印在了心里，后来自己见他时大多时是不喜的，又因着魏婴的事对他更不喜，可说到底，江澄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而当时讨厌他的自己又何曾在仙门百家，攻打乱葬岗时帮到过魏婴，自己与他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甚至还比不过他，而江澄除却魏无羡师弟的身份，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窗，那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乱葬岗上主观臆断，不管不顾的捅了江澄一剑，胡乱猜测别人的行为，违被君子之道……

雨，大概是沁人心智的，这夜的雨中，蓝湛觉得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有些东西落在心底，暗自生长

而夜雨里，又想起那日江澄明明满身疲惫，身上的衣物明显不曾换过，却依旧背着魏无羡一步一步缓缓下山，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

而自己身旁明明有接到通知赶到的蓝家人，明明有江澄安排留下来护送自己回云深不知处的江家人，却仍觉有些孤寒

大概那时自己也是有些羡慕的……

今天，有点想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