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夜宴-3

酒过三巡，又有果郡王和约翰·巴罗的表演，整个晚宴的气氛迅速地火热了起来。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之间的隔阂因着英吉利使团天生开放的气质而不复存在。

约翰·巴罗和雍正用流利的中文交流着两个国家之间的异同；亲王们和大臣们则隔着各自的席位，通过翻译了解着彼此不同的风土民情、官场风俗。当大家开始换算着自己的品阶和俸禄在对方那里是什么水平的时候，那场面，瞬间就变成了熟稔多年的兄弟们在一起喝酒吹牛的热络。

陵容看看坐在主位旁边，高高在上又手足无措的皇后；看着呆若木鸡，手脚不知放在何处的敬嫔；还有坐在对面，脸上写满了“我们也想social”的英吉利女子，她决定带个头儿。哪怕事后被皇后和荣嫔嫉恨，那也值了。

于是她拿起自己面前的的酒杯，率先走到了对面的几位公使夫人面前。那位约翰·巴罗的夫人是会中文的，不然陵容可能还真的忍不住要和她们用英语打个招呼。但是想想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自己还是低调为妙，便假做听不懂的样子，仰赖那位团长夫人的翻译。

她们聊了几句，从双方的服饰到陵容的帕子、洋人的扇子。然后陵容便起身，引着她们来到皇后座位的下首，用彼此不同的方式向皇后行了礼。

她和皇后的恩怨，可以以后再算。但是如今的大好局面，陵容只想锦上添花。

皇后虽然此前看着陵容那大方沉稳的表现，恨不得她能立刻死在自己面前，但是如今有外人在场，她必须还是那个温柔大度、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她站起身来，走到她们的旁边，笑吟吟地对那些使节的夫人们做出了回应。然后便是敬嫔和荣嫔也走了过来，通过团长夫人的翻译，她们开始了自由、愉快而热闹的交流。

陵容这般大胆的举动，最先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的，是怡亲王和约翰·巴罗。然后这位团长大人立刻用惊讶的语气向雍正表达了他的赞美：“在我做东方外交官的十余年里，您的这位夫人，是我见过最优秀最独一无二的东方女子。她的气质、她的美貌，足以和我大英帝国的公主相媲美。”

“约翰总督此言不虚，此次若非朕的娴嫔预先和朕提到你们的风俗、讲究，只怕今日双方的交流，不会这般愉快。”

听到这话，约翰·巴罗自然明白那封信必然是出自陵容之手了。所以他虽面色不改，但还是对着陵容做了个双手抱拳的姿势，表达了他的感谢。

这动作看在雍正的眼里，自然又是一种自豪，“娴嫔来自我大清的沿海之地，他父亲治下有不少渔民，都曾去过广东十三行谋生，是以朕的娴嫔比京城里的官员们还了解贵国。”

广东十三行，这立刻提醒了约翰·巴罗他们此行的一个重要使命。“那我等更要感谢皇帝陛下能够开设这十三行，为我们与贵方的贸易提供了一个运转较为良好的平台。如今，我们的情意即将更加深厚，还希望皇帝陛下能够考虑开设更多这样的平台。正如我的副使斯当东爵士所言，中国人的商业智慧，值得我们更深地学习借鉴。”

约翰·巴罗自然是遵从了陵容的建议，开放口岸这件事是不能贸然直接提出的。但是从广东十三行开始，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而且他的话已然是很客气了，其实那广东十三行对洋人层层加税，又限制人身自由，运转并算不上良好。

雍正听后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英吉利人眼界当真小得很，就知道盯着那些小买小卖的行当。或许真是蕞尔小国吧，不及我大清地大物博，适于农耕。不过，那副使所说的“万国贸易的中心”，倒也颇有意思。即便朕并不看重什么贸易，但是这个万国的中心——嗯，无论是什么中心，都应当在我大清才是。

“这朕自然会考虑，在你们启程离开我大清之前，设与不设，朕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不待约翰·巴罗表示感谢，雍正便接着开了口：“朕的娴嫔，除了眼界宽广，也和约翰总督一样才华横溢，琵琶更是一绝。”

“皇上如此说，臣妾便也以一曲琵琶，祝愿大清与英吉利之间永远和平，永结金兰。”雍正的话才起了头儿，陵容便已经明白雍正的心思了，所以这句话说的雍正极为满意。

片刻，陵容的琵琶便被送到了大殿上，烛火摇曳之间，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

手起音落，陵容弹的还是那首最著名的《春江花月夜》。因为如今，她对宇宙和时间的奥妙，充满了好奇。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今夜的月，是她在现代时的那轮月——也是1840年的月，是火烧圆明园那夜的月。如今，她在圆明园奏响这支曲；如今，她是时空的旅人。她不知这个时空是今夕何夕，但是她知道自己正在改变着这轮明月下正在发生的历史。

若明月有灵，是否能告诉她，自己真的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