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常客

甄嬛自那日承宠过后，便被雍正放在了一边。那余莺儿见甄嬛并未一朝爬上枝头变凤凰，便愈发嚣张了起来，隔三岔五便去寻她和沈眉庄的麻烦。

余莺儿肚子里没什么笔墨，是以所有的挤兑全部摆在明处，倒是颇有些原著里没脑子的富察贵人欺负安陵容的架势。今日抢了甄嬛的份例，明日便是跑去咸福宫讥讽沈眉庄；回到钟粹宫，还要时不时地和浣碧、流朱拌拌嘴，往东配殿扔些垃圾脏水，着实令甄嬛不堪其扰。刚进宫时纤秾合度、光彩照人的甄嬛，很快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了。

不过这也说明，余莺儿这一番似乎竟是没投靠任何人。或许吧，放眼这东西六宫，除了皇后和华妃，竟是一个能和她对打的都没有。似乎大家也就各安天命，各过各的日子了。

话说及此，令安陵容刮目相看的倒是富察雅图。几个月下来，内务府的记档里，除了华妃娘娘依然宠冠六宫，其次就是她被接去养心殿侍寝最多。可能到底有些恩宠在身上，这雅图也不四处碎嘴惹事了，除了和陵容、淳儿有些喝茶吃点心的交情，就是时刻把瑾汐带在身边悠闲惬意地享受着贵妇生活。

陵容不由得感慨，皇后拆开了甄嬛瑾汐这对神搭档，倒是成全了高门大户的富察雅图。在瑾汐的帮助下，雅图恩宠有了，脑子也有了。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家世，如今便是晨昏定省总是要怼人的华妃，也不敢贸然开口针对雅图了。

不过虽然陵容的绿头牌总是赋闲，可说陵容是雍正心尖上的人，还是一点没错。后宫里所有当差的，除了皇后和华妃，头一份的奉承讨好，依然是留给安贵人的。且不说雍正十日里总有五日是在乐道堂用晚膳的，就是这养心殿，也是他三日五日就要亲自差人请陵容过去的。

与那些借口送糖水点心去的妃嫔们有所不同，陵容去养心殿，倒似乎专门就是陪雍正说闲话的。但是两三个月下来，闲话没少说，雍正获得的治国灵感也是不少。

先一样，就是从山东、陕甘、浙江、两江几个省份开始，废除了贱籍。这些人大部分是宋、元、明这些朝代的“罪人”，他们世世代代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不许购置土地产业，不许和普通民众通婚。即便几百年来改朝换代，可是这些人的身份却从来没有被改变过。

一开始，雍正筹划这政策，是想拉这些人也去种地。

眼看着靠粮食纳的税已经到了头，真正掌握着地的人还想办法逃税。真是苦了天下的百姓，穷了国库；油水反倒进了贪官污吏和大地主的腰包。所以他想用摊丁入亩加上解放贱民的办法，让农业再兴旺兴旺。毕竟历史上的雍正，真是个完全“重农抑商”的皇帝。

到什么程度呢？以往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不过是打压私营工商业，而大力鼓励国营工商业。而从雍正开始，他宣布“老农总吏”，不仅工商业下贱，连士人在他看来都是“不肖”的。发展纺织业、采矿业都不如种地，而且就连种地，也只能种粮食——经济作物只能在实在种不了粮食的地上种。所以，从他开始，连官营的矿山都要求逐渐关停了。到乾隆年间，整个大清朝的铁矿就剩下九十三座。

明嘉靖年间，中国年铁产量4.5万吨；整个欧洲几乎没什么产量。可到了1840年，英国的年铁产量是170万吨；咱大清呢——2万吨！你说大清不积贫积弱，谁积贫积弱？

所以上天派来了这个安陵容，生在浙江海边，对洋人还颇有些了解。听了陵容给他讲了佛朗基、英吉利的事情，他突然就觉得，把税银子的主意打到商业上，把恢复民籍的那些人，分一部分去从事手工业、工商业，也不是不能考虑。

“皇上，那佛朗基皇帝，在几乎没有农业税收的情况下，光靠着商人，就收回了王权。后来又在海外建立了好些殖民地，也算是小有霸权了。”

“皇上，容儿倒觉得那些矿山并不用关，还应该允许私人包下来。不过是向他们收些税罢了。臣妾小时候，就听去过广州十三行的人说，如今洋人倒是缺铁缺得紧呢，愿意出大价钱买回去呢。倒不如多生产些，赚赚洋人的钱。”

“不过，虽然私人包矿山、盐井应当鼓励；还需找几个大的矿、大的井归国家所有，平日里也是正常做买卖。但若是发展军事，抵御外敌的紧急需要，就可以由皇上下令产品直接收归大清使用，国家事后再予以贴补。”

“其他那些私人作坊呀，商号牙行呀，就让他们自主沉浮便是了。皇上不管他们是扩张了还是倒闭了，是招人了还是撵人了，总之每年让他们把赚的银子按分成给国家就是了。”

看着陵容那洋洋自得、滔滔不绝的样子，雍正也是有些受用的。在民间看来，康熙朝至少中原稳定了六十年没出什么大乱子，似乎可以称之为盛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先帝晚年开始，吏治已逐渐松弛，国库更是空虚得承载不起一场大仗。若是他能够让国库重新充实起来，再加上新式武器带来的四境平安，他不仅能够对得起列祖列宗，更是能成为一位后世效仿，彪炳史册的皇帝。

“瞧瞧你这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怎么这紫禁城里还饿着你了不成？”，雍正宠溺地捏了捏陵容的脸，“难为你替朕想了这般多东西。不过，你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听来的东西也不能一味地当真。这些个法子，朕还需自己想一想，就算能实行，也还要听听亲王、大臣们的意思。”

这便够了，虽说一句女流之辈让她很不开心，但陵容的期待本也不高，改变总是一点一点发生的。更何况，她想要改变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