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把他们包围起来！”

“弓弩手！”

威文海一惊，还以为是陵光暗中藏了的军队，咽下了嘴边“放箭”射杀陵光的话。

“吾王欲邀天璇国主一叙，还望威将军见谅。”

威文海他有预感，若是他拒绝，下一秒就是万箭穿心。

“吾国与南宿关系甚好”威文海咽下怒气，道，“自当同意。”

“天璇国主”毓骁坐在上位，神色冷凝，“本王可以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以主动退兵，甚至可以……帮你修缮王城、安抚百姓。”

陵光站在正殿中央，浑身血渍，看着亡他国家的凶手之一，眼中的狠绝浓郁得让人寒毛耸立:“如此，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明明身处弱势，却眉眼凌厉，睥睨天下的气势一览无余。

一丝危机感在脑中猛然迸发，这一瞬，毓骁似乎明白了当初陵光为何差点就当上天下共主。

——天生帝王。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一种微妙感觉。

这只沉睡颓废了多年的猛兽终于开始露出他的獠牙，若不及早斩杀，恐怕会后患无穷。

但是……

他可能会有延续阿离性命的东西。

毓骁悄然敛去眉眼的暗色，看着他，轻轻吐出四个字。

“天璇秘药”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

“你为了那慕容黎攻下天璇，如今为了我国秘药，又放弃了他”他冷哼一声，讥讽道，“毓骁国主，您可真是情真意重啊。”

“砰——！”

陵光看着满脸杀气的毓骁，神色轻佻:“难道不是这样吗？若是慕容黎知道了……”

“本王与阿离如何就不用天璇国主操心了，不必费尽心思挑拨离间。”毓骁收回一掌拍在桌案上的手，淡淡道。

“这笔交易，无论怎样你都不吃亏，不是吗？”

“为了区区一人，值得吗？”陵光故意激怒毓骁，知道了他想得到秘药是为了慕容离，他看着他，冷然道，“若是孤王，就不会。”

“裘振死了。”

轻飘淡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就让陵光脸色大变，不复之前从容。

“阿离”毓骁惊起，连忙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担忧道，“你怎么来了?医丞嘱咐过让你好好修养。”

“王上”慕容离轻轻摇了摇头，温言道，“阿离还没有无用到那种地步。”

“我并非那个意思……”

“阿离知道，只是”慕容离低垂了眉眼，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我想见见他。”

想起陵光正是亡了瑶光的元凶，毓骁张了张嘴，让他回房好好休息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资格。

毓骁不自觉的慢慢松开了扶着他的双手，不知所措。

从没有这一刻这样清楚的意识到，那般骄傲、那般淡漠的阿离在少时便经历了亡国之痛，颠沛流离了整整六年

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心中的窟窿一个个增多，直至今日，他站在这个毁他一生的人的面前，是什么让他坚持活到了现在的呢？

[够了，七年，真的太多太多了]

“瞧您这紧张的样子”慕容离慢慢踱到陵光面前，眉眼含着一丝笑意，“骗您的。”

从慕容离进来，陵光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

明明他没见过他，可他就是知道他是谁。

他赋予了他半生悲苦，他把当初的痛苦悉数奉还。

他们两人的关系早已如一团麻，纠缠不清，无论怎么理。

——都无用。

“为了感谢我的手下留情”慕容离含笑而视，下一刻却毫不留情的把燕支横于他的脖颈，“请您告诉我，若是中了天璇秘药的人没有服用解药，会如何？”

他望着他，眼里氤氲着化不开的墨色。

而那更深处的东西……

陵光陶醉的勾起了唇角。

——那是嗅到了同类的愉悦。

“自然是会死的，会在消耗完自身的能量后死亡……在睡梦中。”

“天璇秘药可以使人陷入假死状态，呼吸、脉搏、心跳，都会停止，除了……”

慕容离心底一凉，不一会儿，就扩散到了全身，冷得令人心颤。他不自觉的收回擒着燕支的手，手指微微蜷缩，喃喃道:“除了……”

“陵光！”不知怎的，毓骁突然慌乱不已，他连忙喝止陵光，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除了……”陵光不管毓骁的威胁，死死盯着慕容离的眼，满是恶意，“身体的温度。”

“中药的人的身体温度却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

“看来你有重要的人死了啊~”

慕容离脑子一嗡，眼前空白。

他想起公孙与庚辰温度渐渐降低的身体，突然觉得他这两世就是个笑话。

“阿离。”

“阿离！”

“阿离！”

是谁在唤他？

听这声音，好像是毓骁王上。

嘴里，甚至连呼吸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像是躺在鲜血中一样。

他又要死了吗？

对了，他上辈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呢？又是死在哪里的呢？因何而死的呢？

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还没有与他说一说心里话，还没有告诉他他并非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他，他并非对他没有半点真情。

他并非……不难过。

以及。

迟来多年的。

——他一直想告诉他的。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