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在厄拉科斯，这个起初懵懂无知的少年，快速的蜕变为一个可以领导百万弗雷曼人的、受人敬仰的神明。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了解穆阿迪布其人》

保罗和詹米都在做决斗前的准备。后者对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决斗展现出十足的信心与激动，而保罗那边准备的就要相对久一点。

他伸出右手，扶住面前的墙壁。脑海里那熟悉的场景再一次出现。他在黄昏下与那个很久之前梦到的女孩拥抱在一起，额头互抵。这本是个美好的场景，但下一秒他看见自己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又低头看去，左手上的鲜血在夕阳的衬托下格外的红。

他又看到自己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她手里紧握着一把带血的晶牙匕，手上也染满了他的血。

幻境中的他倒下了。保罗此时又看到了他现在一直梦到的女孩。她跑了过来，看见倒地的自己，试图用手捂住他身上的伤口。但很快她收回了颤抖的手，保罗明白她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已经不行了，她转而面向另一个女孩，两人拥抱在一起，年长一点的女孩用没沾血的那只手轻轻拍打怀中女孩的后背，以示安抚。

保罗猛的从幻境中惊醒。他转过头，看见那个名为契妮的女孩递给他一把晶牙匕。

他搜寻着另一个女孩，她正躲在斯第尔格身后，像是不愿看见这种场景。这感觉和内讧一样，保罗想到，换做是我也不会想看见这种场景的。

“这是我姑姑给我的晶牙匕，”契妮开口道，“现在我把它给你。”

她伸手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詹米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优秀战士，在他刀下你不会死的很痛苦的。”说完，她起身离开，走到斯第尔格身后，像是在安抚那个女孩。

提莫希亚实在是不愿看到这些事情，因为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别再劝说我了，契妮。”她抽噎着，但眼角并没有泪水划过。“我不想面对这些——我最大限度只能面对他们某种程度上的内讧，但我不能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契妮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提莫希亚，拉着她坐到一边。契妮强迫自己去看接下来的决斗，提莫希亚可以不去面对，但自己一定要去看。

提莫希亚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是詹米。“愿你刀毁人亡。”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是身体摔倒地上的声音已经刀尖在空气中快速移动而发出的凌厉的声音。

她听到保罗说：“认不认输！”她也听到了斯第尔格在一旁说的话：“天啊，这小子太不上道了。在决斗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要结束一场决斗，那必须要死一个人。”以及旁边杰西卡夫人担忧的声音：“保罗从没杀过人。”

提莫希亚清了清脑海里的想法，坚定的转过了身。这场决斗结束的很快，詹米身上插着契妮的晶牙匕，还有保罗在一旁的抽泣声。她和契妮从石头上下去，为詹米送上最后一程。

提莫希亚和契妮站在一旁，看着斯第尔格伸手合上死者的眼皮。保罗通过了考验——这代价是弗雷曼小队失去了一位武艺高强的成员，哈拉和她的两个儿子失去了父亲。这让一个刚刚完成蜕变的少年手上第一次沾染上了人的血，这必将会在他的心底留下一段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们本来可以不这样的，提莫希亚想。如果他们直接同意了厄崔迪的加入，也许詹米就没必要死。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提莫希亚叹了口气，她有点想哭。

她听到旁边的一个弗雷曼人说道：“他为死者献上了水！”提莫希亚扭头看向保罗，她看到了对方脸颊上晶莹的泪滴。

提莫希亚止住自己眼角的泪水。她走到斯第尔格身边——几人拿出一块布，将詹米包裹住，抬了起来。

“太阳要出来了，”斯第尔格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詹米将会被蒸馏，他的水将会属于部落里的每一个人。”

契妮点点头，和几人一起抬起裹着尸体的布料，提莫希亚走在后面引导着新来者。

她余光轻轻扫过青年，观察到他正在打量自己。她嘴角勉强扯出一点微笑，找了一个话题：“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们在睡梦中被哈克南绑架了，”一旁的女士先说到，“他们打算把我们丢进沙漠深处。”她仔细的打量着提莫希亚，掩盖了他们使用音言反杀哈克南的事情。

“我们在逃亡过程中遇到了凯恩斯和邓肯。”保罗顿了顿，“但是，他们都……去世了。”

“噢。”提莫希亚哽咽了，“邓肯和列特……”她用手狠狠的勒住嗓子，缓和了一小会，“然后呢？”

保罗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我们开着凯恩斯留下的扑翼飞机冲进了沙暴里，为了甩开萨多卡和哈克南。扑翼飞机坚持到了我们冲出沙暴，坠毁在沙暴的另一边。接下来的路我们都是走着过来的。”

提莫希亚打量了一下保罗。“沙地微步？”她问道，“你学过这个？”

“我在胶片书里面看到的，”保罗隐去了那个人的名字，“于是我学会了。”他说着，观察提莫希亚的反应。后者有些淡淡的讶异：“一遍？好吧，”她耸了耸肩，“我也是。他们教了我一遍我就会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关于詹米，我很抱歉，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但他是部落的勇士。”

杰西卡依旧在打量她。“他是个勇士，”她淡淡的开口道。

“我很高兴您可以这样想。”提莫希亚转头，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忧伤：“他是弗雷曼小队里优秀的战士。”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激进，这也致使他走向了死亡。”

她顿了顿，“我们马上就到地下城了。至于邓肯，我很抱歉。”提莫希亚说道，“他走后我一直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远——目前来说。”

保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会复活？你是指特来拉人的死灵改造法吗？”

“没错，”她说道，“邓肯是一名优秀的剑士，特来拉人那帮老奸商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再者，他还是厄崔迪的亲信。”她扭头看向保罗，“那帮老奸商脑子里到底有什么我们都知道，而邓肯就是那其中关键的一环。”

杰西卡神色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提莫希亚扭头看了她一眼：“可能吧。”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先不说这个，我觉得我需要想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弗雷曼小队的成员。”她指了指自己，“我叫提莫希亚，前面那个女孩是我姐姐，契妮。最前面的那个人，也就是刚刚站在您身边的，他叫斯第尔格，是我们地下城的首领。斜前方是史迪兰奇，以及他后面的兰斯顿。”

杰西卡犹豫了，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对面前这个女孩使用音言。贝尼·杰瑟里特训练的警戒心还没有降下。使用音言可能很有效，但杰西卡忽然拿不准提莫希亚会表现出什么。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她无法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不能恐惧，她开始使用贝杰姐妹特有的安抚法，恐惧是思维的小小杀手。

她睁开眼睛看着前面，杰西卡看到自己儿子和提莫希亚走在一起。

而此时，提莫希亚正在和保罗聊天。“你们即将融入弗雷曼人的群体，我建议你们取一个弗雷曼名字。”她说道，“你有想法吗？”

保罗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朗。“你觉得穆阿迪布怎么样？”

“厄拉科斯的变异沙鼠？”她想了想，“很不错的名字——敏锐又迅速，在沙漠中，看见沙鼠是很好的兆头。”

“那你呢，提莫希亚？”保罗问道。提莫希亚思考了一小会，“我记得列特说是高脚壶的意思。”她慢吞吞的说道。保罗想到了一个人。“我们的管家叫夏道特，我记得是汲水斗的意思。”

“所有有水含义的名字在我们这里都是敬词，比如我和夏道特的名字。”提莫希亚说道，“现在，我建议你们快一点跟上来——我们马上就进去。”

小队穿过盆地山壁上的一条岩缝，很快抵达了山岭洞穴。保罗和他的母亲看到斯第尔格派出了护卫。他看向提莫希亚，后者很自然的解释道：“那群老疯子在厄拉科斯上留下了巡逻队，想要确保你们死了。”她轻声说道：“快一点，如果你们不想被抓住的话。”

“天堂在右，地狱在左，死神在后。”保罗听到女孩不满的嘟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男子汉。别再去想其他的了，我可没那么大耐心。”她快速的在岩缝中穿梭，“快一点，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虽然保罗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但震惊之余他加快了速度，几人很快进入一个低矮的山洞，他看着提莫希亚弯腰钻了进去。

稍加思索，他快速钻入山洞。他的左手向后摸去，以确保母亲还在后面。他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他：保罗放下心来，用厄崔迪家族的战斗手势安慰了一下自己的母亲，然后钻入了另一个山洞。

“你可以直起身了。”他听到名为契妮的女孩张口说道，她递给提莫希亚两小团用叶子包着的食物，嘱咐她给那个新来的小子，然后跟着其他人将詹米的尸体运向蒸馏室，而杰西卡也被斯第尔格带走了。

现在这个山洞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提莫希亚并没有说什么，她将香料食物给了保罗。其他时间，她就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无聊的前后摆着自己的腿。

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思考了一小会之后，他有些突兀的开口道：“你……很无聊吗？”

提莫希亚抬起头，保罗隐隐约约觉得她在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有点，”她说道，“契妮待一会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们会带你去见哈拉，由你决定她是成为你的伴侣还是你的仆人。”

保罗不太喜欢这两个名词，“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提莫希亚摇摇头，“你只有这两个选择，妻子或是仆人，或者杀死她。”

保罗立刻坚决的否定了最后一个选项，他听到提莫希亚继续说道：“哈拉有两个儿子，你可以训练他们当你的护卫。当然，他们本身就受到过训练。”她说道。

保罗思考了一会。“我觉得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让她做我的仆人。”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格外的艰难。

“我知道你会选择这个答案，”她说道，“但你没有必要告诉我。待会去和斯第尔格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