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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ge楔子

行云:水色霓裳

璃月米贵,居大不易。

璃月位于提瓦特大陆东方的富饶港湾。傲然矗立的山麓与石林、广袤的平原与生机勃勃的河滩共同构成了璃月的丰富地貌,在四季分明的气候下焕发出多彩的风华。

这里很和平,生活很美好,但同时也很忙碌。不论是什么职业,船工也好,商人也罢,上至临近退休的老领导,下至天真无邪的稚嫩孩童,每个人都生活在岩王帝君的护佑之下。

璃月是一切财富沉淀的地方。

“爆炒肉片一份,来了!这是你的,摩拉肉。还有你的,秘制炸萝卜丸子。”

璃月有块地方叫“吃虎岩”,“吃虎岩”有个饭馆叫“万民堂”。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必须保持万分专注才能一心向前。初来乍到的旅人稍有不慎,就会被菜肴香气勾出馋虫,又或者按捺不下对这嗓音的好奇,探头望向店里。

万民堂门前的街道上,有几个穿着异国服装的商人,慕名而来见证万民堂的手艺,大厨卯师父正往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在人来人往的饭馆门口,走过来一个扎着八字辫,腰上绑着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穿着明黄色外衣的小女孩。小女孩儿摇摇晃晃的走回了自己家里,把老爸新准备的食材——一盆新鲜的绝云椒椒——高高地举过头顶,艰难地踏进门。

“香菱回来啦?”站在灶台前正大火宽油掌勺的卯师父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声响,擦了擦额上的汗渍,接过了自家女儿手里的食材。小女孩刚进门放下东西,随口回答道。

卯师父在衣服上抹了抹手里的油渍,用布满粗茧的大手轻轻揉了揉香菱的头发。空气里残留着厨房闷热的气息,让香菱感到有些烦躁,“哈哈哈,好了!去玩吧!”卯师父粗矿的嗓音听起来坚韧有力。

香菱哒哒哒地跑出了万民堂,在街道中央原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哈~”香菱站在台阶上,向周围看了看,还没休息好,随即就听见从绯云坡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尖叫。

“哇啊——”

“……欸?”小香菱探出头去,少年的身影从最初的一个小蓝点一点点放大,直到最终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影。“哇啊——重云!你快来救我啊!”直到少年跑到她眼前时,香菱才发现那人是谁。

自己的老熟人啊。

璃月港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

身后还跟着一只足足和自己腰部一样高的黑色大狗。

香菱面前闪过了高速移动的行秋的一个虚影,而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导致她被这一闪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香菱?”听到香菱这里传来的声响,远处留着黑色双马尾的小麦色皮肤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起了香菱。

“没事吧?”那人向香菱伸出了手。

香菱向上抬头看了看她,琥珀色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仿若是穿越时空续放着光彩。她迟疑了一秒,还是将手搭了上去,“嘿嘿……我没事辛焱,你怎么来啦?”香菱笑着问道。

被香菱叫做辛焱的小女孩揉了揉头发,绽开笑颜,向香菱展示了一下身后提着的小吃。“喏,我来找苏二娘买中原杂碎。”苏二娘是在万民堂旁边卖小吃的店家,香菱每天都能听见她的吆喝声。至于中原杂碎,则是苏二娘的招牌小吃,是一道调味后烤熟的肉料理。馥郁肉香饱含地道的璃月味道,可能会让上了年纪的老人热泪盈眶。

香菱看了看辛焱手里的小吃,又看了看后面的苏二娘。“哦哦,话说辛焱,你有没有看清刚刚跑过去的人?那好像是行秋诶!”香菱拍拍衣服上的灰,重新整理了头发。

“嗯……行秋吗?我和他不是很熟啊……”辛焱歪头。

与此同时,刚刚的那个少年还在被大狗追着跑。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岩王帝君做证——真的,但大狗就是一直穷追不舍,以至于少年为了保命一直从玉京台跑了整整两条街到了璃月港的船局,“哇啊——救命啊重云!”

声音很大,几乎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但少年心里真正需要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啊——救命!不要追我啊——呜呜……我要跑不动啦——”周围景色不断变化,行秋在来往不断的人潮中快速穿梭。砰的一声,行秋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他身边淡淡的清心香味让行秋感到分外安心,“唔…好痛……”话音未落,行秋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拦到了怀里。

“……行秋?”那个身影逆着光问道。

那人是个和行秋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头冰蓝色的短发,身穿白色长袍,腰间系有黑色腰带,配上蓝色缎带装饰。行秋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皮肤下细细的青青的血管。

不过令行秋最中意的,还是他的眼睛。像海波一样蔚蓝,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又略见清烟一般的朦胧。

行秋倚在那人怀里想着,不禁傻笑了起来。

“汪汪——”刚刚行秋身子后面的那只大狗有跑了回来,行秋被它的叫声拉回了神,吓得又往少年怀里钻了钻。“哇!重云快跑!这只大狗好危险!我被它追了整整两条街!”

少年名叫重云。

重云一脸沉默地看着自己怀里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的行秋,无奈地摇摇头,回首看向大街上直冲过来的那条狗。

大狗直直地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舌头伸得长长的,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忽略的热情——只是热情过头了,把行秋吓得不轻,“啊啊啊——救命啊——”,重云一脸冷漠地看着大狗,深吸了一口气。

“坐下,握手,回去。”重云认真地向大狗发号施令,那只大狗先是在他身前紧刹,用明亮的眼睛带着恳求的神态看着他,最后乖乖地跑了回去。

“……诶?”行秋茫然地看着重云,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他还躺在人家的怀里。“哦哦哦哦哦——重云你好厉害啊!大狗这么快就跑回去啦!”行秋兴奋过度般在重云怀里扑腾,满脸崇拜地把头贴在了重云胸口上蹭来蹭去,神色激动。

“坐下,握手,回去。”重云认真地向大狗发号施令。那只大狗先是在他身前紧刹,用明亮的眼睛带着恳求的神态看着他,在他伸出手时很听话地将爪子搭上去,最后乖乖地跑了回去。

“……诶?”行秋茫然地看着重云,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他还躺在人家的怀里。“哦哦哦哦哦——重云你好厉害啊!大狗这么快就跑回去啦!”行秋兴奋过度般在重云怀里扑腾,满脸崇拜地把头贴在了重云胸口上蹭来蹭去,神色激动。

重云胸口处一下子突如其来地涌来一种特殊的触感,软软的,很舒服,也很奇妙,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很微妙的感觉,搞得他面色潮红。重云把目光投向行秋,少年正笑得开心,暗金色的眸子里交织着瀚海星辰,璀璨夺目,让人心甘情愿堕入深海……

“咳咳……”重云别过头去轻咳两声,示意行秋快从自己身上下来。

行秋恍惚,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行为上的失礼,立刻从重云身上跳了下来。作为璃月港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这么赖在别人身上确实有失体统。

重云看向行秋,“嗯……你没事吧?”行秋本背对着他,闻言转身,沉默片刻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哦?嘿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嘿嘿嘿……”

重云心中一惊,自己万般小心结果还是被行秋钻了空子,直接一个暴栗扣在了行秋头上,“哇!重云很痛的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重云的拳头只是看着厉害,实际上没什么威力。行秋偷笑。

看着行秋这样子,重云表面上毫无波澜,实际上在心里早就得意的不得了:“哼,让你贫。”

重云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重新严肃地看向行秋:“好了,所以你现在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大狗追着跑呢?”行秋有点尴尬地看着重云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啊哈哈哈……这个嘛……额,其实,啊,你知道的,我本来很受小动物欢迎的,但是一见到大型犬……就会被它们追着跑……哈哈。”行秋揉了揉头发说。

“今天我本来是想去玉京台的,但是回来的路上就看见这只大狗蹲在路边……我本来想绕过去的,但是谁让它发现了我呢……”行秋有些不好意思,他被重云盯得很难受。

“这样啊……”重云托腮仔细想了想,确实情有可原,行秋害怕大型犬没什么奇怪的。只是……

“你去玉京台做什么?”重云问他。

现在璃月港早就过了一年一度的请仙仪式,距离现在最近的逐月佳节也是在一个多月以后。而且据重云所知,飞云商会最近也没有什么要在玉京台完成的活动。

重云话一出口,行秋就显得很紧张,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来,都不敢和他对视:“嗯……就是……就是……”行秋尴尬道。

“嗯?就是什么?”重云依然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搞得行秋心慌得不行。

尽管他不想让人知道,但行秋还是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去玉京台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原本就是那天行秋在璃月港闲逛回来,晚上走过绯云坡时远远看到的玉京台旁边种着的几朵正开花的琉璃百合和霓裳花,不知怎的,顿时让他想起了重云。

琉璃百合这种花的颜色很淡雅,轻云一样,只在晚上盛开,若水的容颜妩媚着月的娇柔,摇曳出溺水三千般的缠绵,和那一丝缕从梦的源头徐徐吹来的风。

乘着月色与水光的迷离,琉璃百合的花瓣上都被染上了一层白色的光晕,让行秋想起了重云平静如海的双眼。旁边开着如霓云般盛放的妖红之花,浓重的红色拥抱纯净的白,是温柔的水红色,是薄雾般的粉,更显得琉璃百合清新淡雅。

行秋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带一束霓裳花给重云,装饰在他发丝间,该是什么样的琉璃幻境呢?

“大——哥——”次日,行秋大摇大摆地撞开自家大哥的房门,拿着自己从商贩那里买来的霓裳花,在大哥身边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硬是缠着大哥教自己花艺和编织技巧。

商会公务繁重,作为飞云商会会长的长子,行秋的大哥平日里是不可能像行秋到处闲逛,有那么多可以随意支配的时间的。他的课业比行秋要多上好几倍,每天光是处理各式各样的商场琐事就足以让他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一堆每天不重样的商会公务,自然不可能答应行秋。

“大哥——”但他实在扛不住行秋的消耗战术,也受不了每天早上起来就看见弟弟的大脸贴在自己眼前,更受不了不管是不是休息时间腿上就像多了个腿部挂件一样寸步难行的感觉。

于是他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了答应行秋的要求。

原本一切都准备妥当,行秋就打算今天去玉京台摘几朵新鲜的霓裳花,和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结合在一起,送给重云。但是回来时路遇不测,在街边碰上了只大狗……

“…………”

“…………”

“……啊。”

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一幕,行秋被这条狗追着跑了两条街……

时间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就到了现在。

这样丢人的事情,让行秋怎么开口啊?

而且如果重云知道了自己是为了给他送花才去玉京台,后来又遭遇不测的话,他又会怎么看我呢?

……还是算了。

就告诉他吧。自己面前的可是重云啊,这家伙的脑袋呆得跟榆木做的一样,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且说出去就说出去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如果重云也喜欢岂不更好?行秋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咳咳……”行秋清了清嗓子,“今日闲来无事,本想寻几朵霓裳花赠与你,装饰在你发间,想来……应该不错。”行秋别过头去,双颊上微微染上了一抹炽热,颤抖着拿出了自己紧急做好的霓裳花头饰。

“嗯………”重云低头看了看行秋手里的红色发饰,怒放的霓裳花在满是暗纹的绸缎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明丽,捧起来柔软又蓬松,让人联想起漂浮在山谷间的彤云,轻盈有致,像金翅蝶在发间翩跹。

见重云盯着不动,行秋能是难掩脸上尴尬的神色,四处张望不去看重云的脸,慌忙地找着话题。“啊哈哈……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再找人做个更好的……额,或者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去…学…啊哈哈……”话一出口,行秋就后悔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

刚说完,重云的肩膀就一直在不住的颤抖。

……啊。

果然,我还是太唐突了,这下完了,重云一定是被我搞生气了。行秋在心里碎碎念。

“噗——”重云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行秋一脸茫然失措。

重云笑着接过了他手里的红色霓裳花头饰,别在了发稍上,赤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摇曳。“哈哈,谢谢,我很喜欢,有心了。”蝶翼轻颤、珠穗摇晃,就像少女的轻盈笑语,让人心甜。

行秋缓缓移过头去,自己期待了这么久的美景,不亲眼一睹真容岂不是太可惜?

行秋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少年蓝白色的发丝,洁白如玉,清美如雪,出世般,不染尘世的美丽。又忽然呈出两朵妖红,极致的红和鲜明的白,构成一盏精致的玻璃幻梦。

他回眸,两个少年巧间四目相对,空气里的炙热感凝结在半空中,少年眼底流光转动,仿佛可以从中看见整个大海。热浪扑面而来,连风也忍不住流连,夕阳的光彩把天空渲染成好看的渐变色,行秋仰头看向天空,二人呼出的气息漂浮在周围,温温热热酥在心里。行秋不禁看晃了神,只盯着重云看,遮住了眼中模糊的情愫,心上染了一抹独属于少年的悸动与羞涩。

行秋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击打着耳膜,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周遭是来往不断的人潮,嘈杂的声音在此刻化为单一的嗡鸣,心脏的鼓动声有力的捶打着他的耳膜,几乎算得上是震耳欲聋。盛夏的最后踪迹被初秋轻易地扫去,掠过他的身边,却无法抵消他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紧张的心情所带来的燥热,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已经沸腾了似的。肌肉不断跳动,胸腔中的一呼一吸也好像是来自山洞的风声。

行秋收回了望向天穹的视线,转头看向重云的脸。少年的双眸澄澈如海,海面上是翻腾着的海浪,再往下则是无尽的混沌和深邃。

两人沉默无言。

“咳……咳,好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重云慌乱地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睑,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轻咳两声,尽量不去看行秋的眼睛,但是耳廓和指尖上的充血都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态。

行秋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顺着重云的话继续说下去,“啊,额……我打算先去万文集舍看看有没有上新书,中午饿了的话就去万民堂吃饭,随便也去看看香菱和卯师傅最近怎么样……”重云把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发烫下半脸,继续安安静静地听行秋讲话。

“嗯……午睡起来后有时间可以去在璃月港里闲逛一会儿,然后去找…你…玩……”行秋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有些听不见,但重云的感觉一向都很敏锐,即便行秋再怎么掩饰,最后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重云有些尴尬的拨一下头饰上的流苏,舔了舔已经有些发干的上下双唇,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恢复到平时正常的声音来回答行秋,“哦……哦,那…你先去吧……我先去……练…功…了。”

行秋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拉住重云清瘦的小臂,敷上重云的手腕,皮肤接触的那瞬间,他感到从重云手心里传来的阵阵灼热。“额,怎么了?”他问道。

重云迅速挣开行秋的手,用白色的衣袖往下遮了遮被行秋抓得有些泛红的手腕,“就,就是……”行秋咽了咽口水,和对方稍微拉开了距离,不让他发觉自己的反常。“我……我们一起去吧!”

行秋突然贴近重云,少年金色的瞳孔如秋水,如寒星。重云心如鹿撞,砰砰的跳,如激荡的湖水一样无法平静。“啊……啊,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走吧……”他们现在的距离这么近,近到他能够在空气里闻到夹杂着霓裳花香的行秋独有的的气息,近到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换气声。重云在行秋施加的压力之下心智混乱,不知措间就答应了他。

再说,自己也……

咳咳。

行秋一愣,重云这个回答使他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似乎也蓄满笑意,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哇!哈哈!我最喜欢你啦!”行秋直接一个熊抱扑了上去,在重云脸上蹭来蹭去。

……我,最喜欢……你了……

他微微低头,无声地握紧了拳头,看准时机直接又在行秋头上来了一拳。

“诶?!”行秋捂着头顶看向重云,“喂重云,真的很痛的诶!”

“哼,让你再贫……”

重云一下子拉住行秋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下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行秋闻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满脸写着“我不信”地说道,“好好好,没有下次啦!”

行秋璃月港一日游的首个地点是他平日里经常去的一家书店——万文集舍。万文集舍位于璃月港的城中,从红木制成的楼梯走上,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来自各国的书籍琳琅满目。“纪芳老板!”万文集舍的老板名叫纪芳,身着青绿色的璃月传统服饰,祥云形状的暗纹在裙摆处若隐若现,黑色的里裙给她加上了一丝成熟的气息,一头干练的短发又为她平添了几分潇洒与英气。

行秋拉着重云两三步就跑到了纪芳面前,用着清脆略带稚嫩的少年音说道。纪芳闻声偏头,眼前熟悉的少年正朝她招手,他也没有多管什么,点了点头继续整理案上的书籍。“嘿嘿,我们走吧,重云!”行秋笑道,绕到重云的身后把他的推到了的万文集舍右边的书架。

“嗯……我看看我看看,重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啊?我给你找啊。”行秋搭上其中一排书的书脊,用指腹轻轻略过书背,快速查找着自己没见过的书名,同时用余光注意着现在后面的重云。“嘛……我什么都可以啦……”重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过……我倒想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嘿嘿……”行秋沉默半晌,抽出了一本封面蓝色,上面画着一把宝剑和敕令的书,宝剑上红色的流苏几乎横跨了整个封面。

行秋翻开第一页,用工整清秀的笔体写着的荒山孤剑录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略带得意地向重云展示了一下书名,然后笑嘻嘻地向重云介绍:“重云你看,这是荒山孤剑录——流行璃月港的武侠小说的第一册。讲述了一个没有元素力与炼金术的世界中发生的爱恨情仇故事。”行秋又向后翻了几页,纸张翻页发出的声音直直撞在了重云的耳膜上。“嗯……这一册嘛,讲述金七十二郎复仇的开始。”

“哼哼哼,那么我现在就开始喽!”

行秋一手端着书,一手翻着书页,有些刻意地咳嗽了两声,摇头晃脑地为重云读起了书中的内容:“孤剑如芒,寒光直刺夜空,即使星月也不免见夺光华……”行秋说着,结果重云全程注意力都跑到了行秋洁白如玉,修长纤细的手指,不然就是在他一开一闭的颜色略浅的双唇上,根本没有在听他在说什么。

行秋气哼哼地在站在他面前,合上书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喂重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重云被他盯得心慌,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啊……额,噢……我看也快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就去你说的那个,万……万民堂。”行秋无语,本想问他些什么,但看着重云早就跑下楼梯的背影,只好作罢,慢慢悠悠地跟着下了楼。

“什么嘛……饭点早就过了啊……”

万民堂,一家坐落在璃月港、提瓦特远近闻名的餐馆,以各式各样大胆创新的菜品和大厨高超的厨艺为名天下、引得天下食客纷至沓来。行秋走到万民堂前的时候,重云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万民堂里依然有很多食客,看样子人气高这个事实确实是毋庸置疑的。重云已经能够在门帘的一开一合之间闻到菜品的诱人香气飘了出来,肚子忍不住咕噜了一声——他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

“抱歉重云,我来的有点晚。”行秋一路小跑到了万民堂前,看到重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马上向他道歉。重云看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发红的脸和粘在脸上的几根发丝,再重新看向身前的万民堂,“噢,没事,进去吧。”

重云没怎么管他,直接走进去,扫视了一眼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行秋在他后面也跟着走了进去。“香菱,我来喽!”行秋很热情地向在里面的香菱打招呼。

香菱听到他的声音,开心地伸出了毛茸茸的脑袋,本来想快步走上前抱紧行秋,但在看到他旁边的重云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想法。“嗯……行秋,他是?”香菱看着重云问道。

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眼,行秋才恍然道:“哦,我忘了你们两个还没见过……哈哈。嗯,香菱,这是重云哦,是个方士嘞。”行秋闪身过去蹭了蹭重云的脸,又跑过去拉住香菱的手,“重云重云,她是香菱哦,万民堂大厨卯师父家的小女儿。”行秋把他们两个拉到了一起。

香菱看着眼前的蓝发少年,听完行秋的介绍后一把拉起他的手,脸上笑颜如花:“哇!你是方士吗?好——厉害!”重云有些不习惯这样过于热情的示好方式,但出于礼貌还是将吐槽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我是卯——香——菱,你就直接叫我香菱叭!”香菱说。

重云从来都不太适应这种太过热情的交流方式,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香菱和他相反,活泼乐观,把自己的热情倾注于山水之间,温暖到可以融化冬日里的冰川。

行秋拉他到旁边的位子坐下,同时叫来了正帮忙给卯师父搬食材的香菱:“香菱,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嗯…不要放那么多辣椒和调料吧……”香菱在休息的间隙里向行秋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明白。

卯师父去烹饪料理,香菱也是跑来跑去给他帮忙,行秋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了一本小说读着,重云则软塌塌地摊在桌子上看着行秋。“嗯……重云,话说,你喜欢什么料理啊?”行秋突然问了重云一个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重云本来就没什么精神,迷迷糊糊的,含糊不清地向行秋反问道。

行秋合上了书,看向眼前的重云,单手托脸撑在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扒拉着重云的头发:“……我就是好奇嘛……”

重云抬头,敷上行秋的手,目光投向万民堂窗户外面的澄碧的蓝色天空。街道上行人来往不断,又为这座繁荣的城市添上了一份烟火气息,阳光穿过云层,又经过房檐上的墨色瓦片的折射,正好打在了他们坐的木桌上,映出一片斑驳光晕。

重云收回了看向天际的视线,耀眼的光照在行秋身上,为他勾勒出了一圈好看的轮廓,金色的眼睛明亮澄澈,像是阳光都被凝结在里面:“……嗯,这样啊……我喜欢凉菜。”

行秋先是愣了一下,向重云眨了眨眼睛,然后非常兴奋地又叫来了香菱,和她跑到外面说了几句话。

“香菱香菱,我跟你讲啊……”

“哦,哦。”

“你去让卯师父……”

“哦……”

“……我说明白了吗?”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

也许是行秋的故意设计,好好呆在位子上的重云只听见了几个零散的字符。在香菱点头跑走后,行秋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回来了,丝毫不提他刚才和香菱出去说话的事。考虑到他们两个的关系,重云也不好意思问什么。

“行秋!上菜啦——”香菱端着两盘新出锅的璃月美食,头顶上还顶着一笼小吃,快步从万民堂后厨出来,也为二人之间的气氛完美地救了个场:“快快快,刚出锅的,趁热吃啊!”香菱说。

三盘菜上桌,香菱又为行秋和重云端来了两碗米饭,稻米颗粒分明的饱满口感,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很欣赏。行秋一边哼着歌,一边给重云夹菜吃:“来来重云,啊~尝尝这个,松茸酿肉卷。”肉泥裹上松茸细火慢煎,使松茸内吸满了浓香的肉汁,令人垂涎欲滴,一口咬下去,绝对是一场完美的味蕾盛宴。

重云:“唔!好吃!”

行秋:“嘿嘿,好吃吧,还有这个,你也尝尝!”

行秋说罢,又夹起一个造型精致的翡玉什锦袋向重云口中送去。口爽滑的菜叶紧紧锁住了火腿的鲜味,淋上高汤,回味微辣鲜香,令人难忘。

“怎么样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行秋看着一脸幸福并且身边飘着小红花的重云,心里也一阵甜蜜:“哼哼哼,重云啊重云,下面这个才是重头戏,嘻嘻嘻……”重云闻言赶忙从刚才飘飘然的心境里出来,半信半疑的看向行秋那张一脸坏笑的脸,“行秋你,唔——”

话还没说完,重云就感觉行秋往自己口中好像塞了一点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清爽的口感里还混合这绝云椒椒的丝丝辣味。“唔,咳,咳咳……”重云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才看清楚行秋刚刚给自己塞了什么——

一盘混着很多绝云椒椒的凉拌薄荷。

“噗,哈哈哈哈重云,你的表情真有趣。”行秋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看着被辣得表情难看的重云。重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他的脸上来了,幸亏太阳已出,阳光盖住了他的表情。

“………”重云没有回答行秋,以至于行秋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重…云?”行秋试探性地问道,小心翼翼地在重云的忍受底线上徘徊。“……重云,你,生气了……吗?”

“重云,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啊……”行秋想看看他的脸,“嗯……你真的,生气了吗?”行秋怯怯地向重云问道。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着,行秋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等待中的每一秒都考验着他的耐心。重云终究没有和行秋说话,行秋也不好说什么,也没胃口吃饭,只好重新掏出那本武侠小说。

忽然间,行秋感觉手心里似乎染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软软的,这种奇异的感觉一下子就击中了他。他周围的空气了飘着的全是重云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毛茸茸的脑袋正好靠在他的肩头,很柔软,参杂着清心花的香气。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们身上,让行秋心潮澎湃。

行秋向身边看去,重云靠在他身上,细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下透露出淡淡红粉,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

重云就这样靠着他,行秋悄悄地改变了他手指的姿势,和他十指相扣,想要握住重云手里的温暖温度,看着重云甜到过分的笑容,蜜糖般的幸福感如海啸般涌入行秋心间。

那天晚上,六岁的行秋做了一个梦。

梦境被温柔又明媚的春光包围,行秋站在一片澄澈的湖上,轻薄的和风低低抚过水面,天穹好像被清泉冲洗了一天一夜,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只剩下纯粹的蓝,张狂地渲染在头顶。池岸边开着连绵不绝的赤色的霓裳花,为这个梦添上了一份无暇的光辉。行秋伸出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元素力包裹住他的全身,在他的手心中凝聚,不断变换、拉伸, 汇聚在一起,最终在他手中形成了一朵剔透的、水色的霓裳花。春日湖面上云烟环绕,花香弥漫,氤氲着润泽,在行秋心上划开一道温柔的涟漪。

行秋抬起头向前方看过去,湿热飘荡的云气中隐约存在着一道人影,行秋不自觉地迈开双腿向那里奔去,水花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一步、一步,化成水圈,又渐渐消失。行秋不由自主地向那人靠近,他想要拥抱那人。可就在他碰到那人的一瞬,耀眼的光芒从他们接触的地方绽放,将它的身体吞没。在他醒来之前,行秋隐约看到那人仿佛在回应他的感情一般,向他面露微笑,温柔地张开了手。

同样的,七岁的重云在那晚也做了个梦。

湖水清澈碧绿,水明如镜。阳光灿烂,云朵如絮。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碎银子一样闪烁着。湖四周被高低起伏的群山环绕着,山上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竹子林,景色迷人。沿着这一泓清水,向远再向远,盛放的霓裳花直入水天之间,洒下一路倒影,在水里摇晃着。重云揽起一朵掉落在水面上的霓裳花,小小的花瓣一片一片被风吹向前方,像是在指引着他向前。

重云前方的路被大雾遮盖,鱼儿戏水的声音里混入了谁人的脚步声。重云可以感觉到他,那人和他越来越近,只是看不清五官,但重云还是选择让他靠近自己。那人伸出双臂,脚下一下又一下的水波溅起,如同奔星般向他跑开。在他们相拥的一刻,白色的强光笼罩了这整个世界,也遮盖住了重云的视线。清醒过来前,重云眼前只剩下点点虹霓色的碎影,以及一个真挚而又温柔的眼神。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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