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点滴温情四

　　是夜。

　　风很凉，月很明。

　　程卿秋仍为父亲之事无法自拔，脑子里一片混乱，逃避，只想逃避，不知道往东，还是往西。

　　她不禁坐在身旁的木板凳上，捂着脸轻轻抽泣，月光皎洁，洒在她的面颊，格外柔美，却又凄凉。

　　双肩忽然有物掩盖，程卿秋泪眼朦胧，回头望。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穿衣服吗？”身后顾南橙面露愠色，看着她的泪眼忽然心软，放轻声音，问：“怎么了？”

　　看见顾南橙关心，程卿秋泪水决堤，突然紧紧抱住顾南橙。顾南橙个子很高，程卿秋的额头只能到他的下颚，便趴在他的胸前不断哭泣。

　　顾南橙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随后缓缓抬起手，一手抚摸程卿秋的背脊，一手按在程卿秋的头上，久违的一个拥抱，竟是如此温暖，就这样，好久，好久。

　　程卿秋猛然推开顾南橙，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道：“我要去见他。”

　　“好，想去就去吧，我永远站在你身后。”顾南橙温柔答。

　　“我一定要去找他。”程卿秋与顾南橙四目相对。

　　翌日，机票已订好，顾南橙拉着一个行李箱，陪着程卿秋去了机场，也就顺便得到了程卿秋的手机号。

　　程卿秋过了安检，忽然感受到一阵灼热的目光，回头望，顾南橙向她挥了挥手机，程卿秋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顾南橙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怦然心动，回头对顾南橙莞尔一笑。

　　两个小时，程卿秋来到了上海，在医院门口买了些新鲜的水果，直奔医院住院部。进入医院，药水味儿立马扑面而来，医院中人来人往，有探望病号的朋友亲戚，有穿着白大褂匆忙走动的医生，有逐渐恢复出来透气的病人。

　　程卿秋走到护士站，询问程光耀在哪个病房，护士翻阅了手中的文件，道：“301.”

　　程卿秋坐上直升电梯到达三楼，一个个房门紧闭，找到了301病房，程卿秋却没有勇气推门而入，她在纠结，十年没见，这一次，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见呢？

　　轻轻叩门，里面一个温婉的女声传出：“进来吧。”

　　程卿秋轻轻推开门，房间静的惊人，一个女人坐在床头，这怕就是跟自己打电话的女人吧，程卿秋想。她早已不似先前的嚣张跋扈，甚至，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皱纹。程卿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原谅这个女人，毕竟，她害死了一个生命啊。

　　“卿秋吗？过来坐啊。”女人回过头，面容疲倦地对程卿秋笑了笑，程卿秋对她点了点头，道：“阿姨。”

　　“哎，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 我对不起你们啊。”那个女人说着潸然泪下，程卿秋不知该说什么，就愣在原地没有走动。

　　“你瞧瞧我，哎，怎么又提起伤心事。”女人笑着抹了抹泪，“你爸三天前在南京路被一辆车撞了，当时就不省人事，司机也肇事逃逸了。他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程卿秋愣怔，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夜。

　　程卿秋让那个女人回家休息，今晚她来看着程光耀，万般推辞下，那个女人还是回了家，说第二天早晨给他们带早饭来。

　　程卿秋在一片寂静中，注视着程光耀的脸颊，他已不再年轻，甚至可以说，他老了，脸上皱纹遍布，眼睛紧闭，嘴巴和鼻子带着呼吸器，连着管子通到机器中，右腿也打了石膏，吊在床前。

　　那个女人怀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出生，死在了女人的腹中。

　　“卿秋 …… ”程光耀轻轻喊着，程卿秋心猛然一颤，随后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