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热闹街市上碰面时,许若言是孤身一人,路栀也只带了陪嫁丫鬟若兰。
路栀暂时卸下了皇贵妃的身份,许若言亦不是朝廷要职,他再次拉住路栀的胳膊:“我们能,再聊聊吗。”
这次路栀没有拒绝,她轻轻挣开许若言的手,点了点头。
三人找了家当地名声不错的馆子,要了个安静的包间,像普通夫妻和普通主仆一样,点了一桌子招牌菜。
三人无话,静静的吃着饭,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路栀无意间露出了袖中的一块白玉玉佩。
许若言猛地抓住路栀的右手,力气之大,让路栀的筷子脱了手。
那是一块带点飘花的纯粹的玉制成的玉佩。
不掺任何杂质。
楚人喜金,就算是象征君子的玉,也要镶嵌上闪耀的金子,所以楚国根本找不出一块不镶金的玉佩。
而赵国人喜玉,赵国人大多儒雅温润,皇室成员玉佩平均人手一块。
这种玉佩,只可能出自赵国皇室,可是,赵国不是破国了吗?
店小二听见筷子砸在瓷碗上,瓷碗掉落在地破碎的清脆声音,敲门询问怎么了。
许若言回过神来,松开路栀的手腕,站起来拉开了门。
“刚才夹菜时不小心打碎个碗,再添副碗筷来。”
许若言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小二,小二乐的见牙不见眼,美滋滋的去拿碗筷了。
路栀揉着快被捏碎的手腕,在心里呲牙咧嘴地喊疼,吐槽着:手腕一定红了,真缺德,面上却不显。
很快新的碗筷被添上,小二贴心的关严了门,包间内再次沉默下来。
“你是赵国皇室的人?”
路栀盯着他看了半晌:“我是赵国公主。”
“唯一活下来的赵国皇室成员,唯一。”
“你进宫——”
“对,我要他死。”
“你疯了!”
“我疯了?许若言,你还不知道赵国灭国的真相吗?”
许若言瞬间哑了火。
“许若言,你好好看看啊!赵国皇室上千条人命,只剩我一人!赵国宫殿富丽堂皇,只剩废墟一片!赵国百姓生活安稳,如今苛税徭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这就是你要一生追随的帝王!这就是你想效力一辈子的国家!”
“这是用赵国换来的啊!”
“你现在和我说我疯了?许若言,我没有家了!”
“你怎么不倒回十五年去和你那新登基的帝王说他疯了?”
路栀声音不大,却句句压抑着怒火,句句扎心,说的许若言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我没有家了,若言,我没有家了,没有了,只剩灰烬了。”
“大火燃烧的时候,我听见了母后的哭声,父皇的嘶吼,姐姐的惨叫,我透过窗户,看见了火苗爬上我最爱的兄长的衣袍,下一瞬,他的身影就不见了,只剩三尺高的火舌!”
“我想哭喊,我想跑去救他们,可是南楚联军还未走远,我只有五岁,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捂着比我还小的若兰的嘴,眼睁睁看着宫殿坍塌,看着亲人离去!”
“我怎么能不恨他?你叫我怎么才能不恨他?”
许若言没有办法,更没有资格让路栀放下仇恨。
“可是赵国已经国灭,你就算杀了他,赵国也不会再有,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让更多的百姓受苦!”
“如今的百姓幸福吗?你问问他们,他们幸福吗?”
许若言哑口无言,他知道,他们两个如今,成了真真正正两立的人。
“所以刺杀是你安排的?”
路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蠢吗?我安排的刺杀我还去替他挡?”
许若言不信,觉得这是苦肉计:“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回朝后会给皇上递折子的!”
路栀冷笑,愤然起身,丢下一句“随你”就走了。
许若言看着满满一桌佳肴,颓然叹气,越来越混乱了。
“我只想要天下太平,百姓过着安稳幸福的日子啊,仅此而已啊。”